話分兩頭。
這邊皇城內的紫藝閣如同往常一樣,座無虛席,連二樓都人滿為患。
隻一道悅耳的聲音抑揚頓挫,回蕩在屋內。
“那書生在大雨傾盆之夜,道路被堵,隻得躲在荒山野嶺的一棵柳樹下,正巧月色中走出一女子,端的是色如春花,傾城之貌,見了書生隻捂唇一笑,盈盈一拜道,奴家是千百年前被搭救的白狐,一直等待公子輪回為人,特來報恩,還望公子不棄,奴家定盡心盡力服侍。女子說完,即刻雨停風止...”
說書人紙扇一合敲到桌上,咚的一聲為故事留下懸念“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本來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書生的反應,最後一句說完,歎息聲此起彼伏,一時間瓜子皮和手絹滿天飛,自是意猶未盡。
屋子中間的長袍人聽著眾人的抱怨也不做表示,笑著收了東西就朝二樓雅間走去。
雅間是紫藝閣的佳座,單獨的一個隔間,設計的極為巧妙,雖是陽麵,卻因房簷過寬而照不到陽光,微風一吹盡是涼爽,與外麵的炎熱成鮮明對比。
珠簾輕挑,看著窗邊的女子燦然一笑“今天不走嗎?”
女子也不回,品著手中的酒。
對這反應他也習以為常,又繼續找著其他話題“來茶樓,卻喝酒,全天下恐怕也隻有你一人了吧,今天的故事怎麼樣?”
收回視線,放下手中的小白瓷酒瓶,女子喝過酒的聲音有些軟膩“俞子凡,你的故事,還是離不開這些女妖報恩之類的狗血情節”
被批評了說書內容俞子凡也不沮喪,反而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管它劇情灑不灑狗血,重要的是大家愛聽,那就是好故事”
“不出意外都是野外美女獻身的情節,也算是好故事?”
“這種事情”刻意的停頓,才接著說“要試過了才知好不好”
“我回去了”
“璃夫人”叫住門口的人,俞子凡笑道“別忘了釀一壺你手中的這瓶酒,下次與我帶來,聞著味道是極好的,就不知是酒香還是人香”
女子頭也沒回的走下樓梯,也不理二樓的眾多目光看過來。
皇城西就是這樣一個混雜的地方。
人來人往的市集,叫賣聲不斷,賣頭繩的老伯,扛著糖葫蘆架子走街串巷的年輕人,街頭賣藝的父女,赤著胳膊的屠夫手下一塊新鮮豬肉,兩個少女為爭一塊帕子而起了爭執,每一幕都是精彩的故事。
走過了市集,回到皇城中心的商業區,拐過轉角,便是一家名為‘情思’的酒坊。
店內的夥計一見來人,都放下手中的東西朝這邊打招呼。
“夫人回來了!”
“夫人,下午錦榮飯莊又下了批訂單,已放在帳台,您過目一下!”
“夫人,這次釀的酒客人都非常喜歡,吵著要咱們多釀呢!”
“夫人又去聽說書了嗎?今日的故事是不是還如往常那麼精彩?”
璃沫淡笑一一點頭,也不多言,直接走去帳台,打開賬本,不一會就響起了算盤劈啪作響的聲音。
自力更生的日子雖然辛苦,但好歹還能掙些小錢,沒辦法,因為玄仙世界的所有術法裏都沒有變錢這一門,不光她不能,仙妖神魔都不能。因為錢是人間特有的東西,而且還是後來才衍生出來的交易品,所以一旦過人的生活,就得自己想辦法掙錢,這就是無情無義的社會啊。
天色漸漸沉暗。
今天的夥計很細心,不光一壺接一壺的續著茶水,還細心的點起了身邊的燈,模糊的字跡又清楚不少,她喝的也甚是舒心。
幾乎是所有熟悉她的夥計都知道她愛喝水,每次過來瞧上一眼發現壺裏沒水了,便幫她添水。
揉揉酸脹的眼睛,再次仔細核對訂單,等算完賬目,天已全黑。
不知不覺就過了這麼長時間了啊。這樣最好不過了,隻有忙碌的時候,她才能忘記一些事情,才會不去想那些怕觸碰的東西。
冷風從門外吹進,不自覺地拉了拉外披。
“可是冷了?”
放下手中的毛筆,璃沫也不意外,拿起剪子挑了挑燈芯,問道“燈是你點的?”
男子約莫是站在帳台邊上很久了。
“正是,桐某看著天色已晚,而夫人還在專心致誌的對賬,便也沒讓夥計打擾,打烊的時辰一過就叫他們自行散去了”
璃沫疲憊的撫著頭,手觸向旁邊茶壺。
男子便道“還是渴?我再去燒一壺,夫人請繼續對賬”
“你不會是閑的沒事做吧?”
“這話的語氣好生叫桐某傷心,沒事就不能來找夫人話家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