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兒不覺長大了,小落和祁先生的生活也日漸開闊,倆人常常帶著靖兒去樓下吃燒烤,涮火鍋。小落加班回家晚的時候,總有靖兒守在樓梯口。聽到小落和靖兒打招呼,祁先生就走出門給小落遞上一份夜宵。小落就是在那時候長胖的。
時間是看不見的列車,轉眼又載旅人走過一程。元旦隨著一場清雪飄然而至,兩人之前約好去參加跨年音樂會。但小落不幸在前一天扭傷了腳,祁先生就陪小落一起在家裏看直播。靖兒睡在沙發旁,窗外的白雪把天空襯托得更加安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新的一年就這樣悄然來臨。
這年春天,連翹開滿路邊花壇的時候,祁先生忽然說要回四川,他爸爸病了,需要照顧。這一去也許就不回來了。很多行李物件都可以丟掉,但是靖兒曾與他同甘共苦,一路相伴,是他萬萬不忍舍棄的。與小落相處時日長久,便隻好托付於她。小落說:小祁,你放心,我不會再讓靖兒睡走廊了。
此後,就隻有小落一個人遛狗,喂飯。隔壁換成了一個剛畢業的小姑娘。靖兒有時還去蹭門,小姑娘聽到立即把門反鎖了。靖兒知趣,漸漸不再打擾沒有主人的屋子。小落一看靖兒,就能想起祁先生貼心、講義氣、不拘小節的點點滴滴。她想去聽音樂會,卻再也找不到合適的人。
後來,小落遇到了另一位先生,姓齊。齊先生和小落從相識起,就確定無疑地朝著戀愛的方向發展。很多個月上柳梢頭的夜晚,靖兒一直趴在門邊等小落,樓道裏有一點聲響就起身豎耳,但都不是小落的腳步。小落在家裏的時間越來越少。靖兒遛彎的頻率從每天一次到兩三天一次,甚至一周一次。靖兒最喜歡的肉湯也沒空做了,小落出門前就放好狗糧、香腸和水。
每個夜晚回家,看到靖兒撲到自己身上,小落滿是心疼和歉疚。可是,即使這樣,齊先生還是對小落說,你怎麼對狗比對人還好。不是玩笑,更不是誇獎,是不解的成見。
矛盾爭執越來越多。他不接受家裏養狗,他說搖滾現場太嘈雜,他說你生病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沒有義務幫你……
再多的“月上柳梢頭”,也抵不過“水流雲散各西東”。小落付出很多,最終還是一個人冷清退場。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小落流著眼淚轉身的時候,看到靖兒守在身後等她回家。
隻有靖兒,無論她去哪裏,都堅定地等她回家。
那些日子,清早,小落帶著淚痕從夢中醒來,是靖兒在床頭溫柔地舔她的臉。小落坐在床上一個人吃薯片、看搖滾,靖兒就乖乖地坐在一旁,看看屏幕,看看小落,偶爾低頭嚼著小落分給它的薯片。不眠的夜裏,小落抱著靖兒不停流眼淚,靖兒看出她的難過,小心翼翼地去蹭小落的脖子,有時用爪子拂過小落的頭發,好像在說:乖,摸摸頭。
連翹又一次開滿城市,楊柳風柔和地吹過小落的窗子。小落還是不知曉隔壁姑娘的姓名,祁先生最終沒有回來,也沒有人再來相約黃昏後。
小落一個人靜靜聽風,看雲,散步,聽音樂。每一個節氣都剛好舒適,每一首歌都唱得不留痕跡。
還好,小落並不是一個人。清涼的晚風中,一個瘦弱女子的身旁,一隻成年哈士奇與她並肩坐著。夜空的流雲來來往往,月亮時而被它們藏起,但始終駐守在墨藍色的夜空,直到下一個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