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錦緞上,是一副十分抽象的春宮圖。
寥寥幾筆線條,有粗有細,有深有淺,粗看十分拙劣,可心裏若是存了那春宮圖的念想,倒是越看越像,越看越覺出無盡的風韻來了。腦海中自動將那些簡略的線條補充完整,添上骨肉,到得最後,似乎連嬌喘和呻吟都能聽到了。
看得我麵紅耳赤,心裏莫名的有些煩躁。
咱好歹也是煙花地裏混了十幾年的老油條了,看活春宮都能麵帶笑容噓寒問暖保持清醒大腦飛速運轉尋求脫身之道,這種簡陋的春宮圖也能讓咱臉紅?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過這春宮圖姿勢實在是……不能說新穎,倒是可以用怪異來形容。畫麵上男子取坐式,腿從床上斜垂而下,手撐在身後,女子盤坐在男子身上,手伸直斜向上,抓住頭頂華蓋流蘇,兩人除了交合處再無其他交流,即使是狎妓也不太常見。就算是嫖客與姐兒那樣的買賣關係,到了忘情時仍會相擁相抱,說些個哥哥妹妹的場麵話。像這樣恍若互相嫌惡一般,至親密又至疏遠,當真是古怪至極。
不光兩人姿勢,連這畫也有幾分古怪。咱雖然沒有學過畫,但在花媽媽身邊耳濡目染,也是知道些個基本的知識的。兩人身形都用粗墨線勾勒,那是正常,可連床頂那兩簇流蘇都用粗線,這便有些奇怪了,同樣是床的部分,床麵卻是用的極細極淡的墨線,這流蘇也就隨著那倆人一起生生擠進人視線,而忽略了其他的細線部分。
按說這春宮圖,除了男女之外再無大事,那這流蘇算哪門子事?這圖一定有玄機。
看那圖幹得差不多了,忙用油紙包好卷吧卷吧小心放進我的大包袱裏。咱對解釋玄機不在行,可身邊跟著一個、家裏還圈著一個在行的呢,他現在不好意思多看,等回了無月小築,兩個人湊在一起,不定就能想出什麼來呢。
摘了鹿皮手套,又用水洗了半天才還給墨讓,心虛地:“現在沒條件,隻能粗粗洗過一遍,要是你嫌棄它不淨,我再回去用醋熏,拿小磨香油細細的擦,再用上好的冷香熏到一點怪味也聞不出來,如何?”
墨讓躲了老遠,袍袖一甩:“當初給你就沒打算再要回來,送你了送你了,任你處置,別再拿到我眼前就好!”
笑眯眯的把手套包好,揣到懷裏,又摸摸,胸前突起一塊,觸手軟軟的下陷。真好啊,上等小鹿皮,輕薄軟實,紋理細膩,戴在手上就跟多了層厚實的皮,動作靈活輕便,是每個使毒者夢寐以求的寶貝,如今卻被我用來驗屍……唉唉,既然已經暴殄天物了,那咱就繼續暴下去好了……奸笑。
墨讓見我收拾妥當了,才招手讓我過去,真是潔癖,硬是不肯靠近屍體。
潔癖少爺上上下下瞅我半天:“給自己收拾幹淨了?”
我上下看看,點頭確認,他方牽起我手:“你若不是戴著手套,我非將你手刷掉層皮才肯握著。”
撇嘴,知道了知道了,您老人家能拉著我手也不容易,畢竟咱在屍體邊上待了半天不是?咱沒被人道毀滅已經很不錯了。唉,似乎彎著看劉速半天的緣故,腰部有些墜墜的疼,我怎麼渾身是病啊,太有損我頭牌形象了!想當年,咱可是點頭哈腰一晚上不用歇的,這便也算做是富貴病了麼?果然是小姐身子丫鬟命,享不得福!
墨讓自然不知我所想,他伸手在牆上叩擊幾下,那鐵壁竟然就呼啦啦升起,露出個一人寬的甬道來,我傻眼:“墨讓,你是神仙不成?”你眉心是有天眼的吧?這麼隱秘的出口都能找到,你不是一般人!
墨讓得意的笑:“我自小便擅長一心二用,不若你驗屍時兩耳不聞身邊事!”
呼,原來是一邊聽我報給他驗屍的結果,一邊找出口麼?難怪不時有奇怪的扣扣聲傳來。嘿,我專心有啥不好,說明咱專一!
再專一的人也是肉長的。
這是我看到甬道盡頭後唯一的想法。
甬道盡頭的門外是虛空。那門,是開在懸崖峭壁上的,下麵好歹不是硬實的土麵,是一汪深潭,潭水中央烏墨一片,邊沿卻反著白,一看就讓人覺得冷氣森森,跳下去?誒,我不會鳧水啊!
轉頭看墨讓,這位爺倒是很開心的樣子:“我們跳下去吧!”
大哥,不是吧?自打跟著你,咱就不停的跳跳跳。咱又不是貓,再說貓也不會遊泳,很容易死的啊!
墨讓上下看看我,大義凜然地:“雖然你跟髒東西近距離接觸了,但我還是恩賜你抱緊我,我帶你鳧水。”
嘿,既然他決定了,那咱就心甘情願的服從吧!畢竟再返回去,回去找一個好些的出路,實在是太有技術含量的一件事。咱大笑著打了個千兒:“那就謝謝墨爺了!”
八爪魚一樣攀上墨讓偉岸的身軀,我微笑:“我還是那句話,我相信你,墨讓。”
墨讓回我一個溫暖的笑,雙臂環住我,他的體溫稍高,暖暖的烘著我的背,讓我脹痛的腰也舒服了許多,身上一輕鬆,我突然就生出些懶懶的睡意來,就想這樣抱著他睡著,似乎覺得他懷裏是最安全最溫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