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被人照顧,尤其是被墨讓照顧,這讓我覺得我很沒用。
最倒黴的是我逞不了英雄,抽搐加上寒潭裏泡了半天,我渾身的肌肉都有輕微的拉傷現象,早上起來時心思太重,又逢身體剛恢複知覺,感受得不是那麼深,現在緩過勁來,身上又酸又痛,走路還可以,想要施展我那可憐的輕功爬山,卻是在我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情了。
墨讓顧及我腿上有傷,渾身又不剩多少力氣,堅持一天隻走兩個時辰,我根據他給的路線掐指一算,那要四五天才能到家,估計到時夏至和南平就急瘋了。於是我據理力爭,本著輕傷不下火線的原則,堅持要求首長批準我軍每天行進五個時辰以上。我們從討價還價上升到拳腳相加,——當然,基本限製在墨讓彈我的大頭,我掄蹄子踩墨讓腳的激烈程度。最後妥協的結果是,我每天走三個時辰,墨讓背我走兩個時辰。
這當然是天大的好事,墨讓同學一不怕苦二不怕累,遇到難走的山路主動背起我,一路上我還真沒受多少罪。不過墨讓這匹“俊”馬唯一的缺點就是,他怕悶。無論何時都要我講些我所經曆過的趣事解悶。咄!我哪有那麼多有趣的事好說?再說墨少爺見多識廣的,我眼中的趣事在他那可能簡直不值一提。
墨讓見逼問不出更多,隻好自己找樂子——我們並肩走時他玩我的爪子,他背我走時嚷嚷著說要聽我唱歌。嘿,這我當然抵死不從,我一在煙花地裏長大的孩子,我會唱什麼思想純良三觀端正的歌啊?不是十八摸就是郎啊郎你磨死個人,這種歌兒我怎麼敢在他耳邊唱?墨讓不依,背著我腰越彎越低,眼看我的大頭離地越來越近,嚇得我箍在他背上吱呀亂叫,什麼都答應了。唉,我一良民就是這麼被逼上了賊船的,請為我掬一把同情的眼淚吧!謝謝。
墨讓直起身子後不住催促,大有我不唱他不介意再重複以上鞠躬動作的意思,我被逼急了,就拉著他耳朵唱山歌:“哥是天上一條龍,妹是地上花一叢,龍不翻身不下雨,雨不撒花花不紅[2]。”您瞧,連我會的山歌都這麼具有暗示性,其他的我哪還敢唱!
我高亢嘹亮極具穿透力的嗓音震得墨讓聳著肩直喊耳朵癢,叫我幫他揉,我邊揉他邊不住地笑,笑得整個背都在抖。嘁,有那麼好笑麼,這可是勞動人民的智慧結晶!
墨讓還沒笑完,隔著山竟傳來了一個粗獷男聲的和歌:“妹是田間一畝地,哥是山下一鋤農,農不插秧不墾地,地不開花不結果[3]。”就著我的曲調,詞竟然是現編的。
墨讓這下笑得險些站不住了,我又羞又氣,不住捶他後背:“都賴你都賴你,叫我唱歌,這下好了!”
墨讓將我推得向上些,仍舊笑個不停:“你就說,你晚上有男人陪了,實在不行,我吼兩嗓子讓他聽聽。”
這下我真羞得無地自容了,恨不得把自己埋到他身體裏,成了他肚裏的蟲子。全身的血液都咕咚咕咚往頭上湧,我臉上的溫度應該可以煎一隻荷包蛋了。死墨讓,你怎麼能說得這麼曖昧?
墨讓兀自不停的笑,還慫恿我唱歌回他,嘁,你當人都像你這麼閑?
過了會兒,那漢子沒得著回音,竟然又唱了一遍,我呻吟一聲,拉住大笑的墨讓的兩隻耳朵,大吼:“讓我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