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雪蘭從不曾打開過上麵的心形吊墜,自然也就沒見過吊墜裏原本嵌著的頭像,也就是雪蘭一直追問的銀鏈子的主人,更是終結他們莫家快樂的女人。

奶奶說,這上麵的紋飾很不吉利,讓他丟掉,可他舍不得,他雖然恨著那個女人,卻沒辦法狠下心忘掉她。

十七歲那年,那個女人死在他眼前,手中也是緊緊的攥著這條銀鏈子。

他看見她滿身的血,不停流淚的眼,氣若遊絲的重複:“戒指,戒指……雪!”

那些含糊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從未想過,甚至連那個血腥的畫麵也被他刻意埋藏了,隻是見到雪蘭的骨灰盒後,那場景瞬間衝脫桎梏,在他腦海裏前所未有的鮮明起來。

他從不信什麼開到荼蘼花事了,隻剩下開在遺忘前生的彼岸的花。

可就在他將偷偷拍的合照嵌入那個吊墜兩個月後,就真與雪蘭陰陽兩隔了,這條鏈子正如奶奶斷言的一樣邪氣,可他卻將它纏在了手腕上。

最初纏上的那一瞬,他想的竟是:如果當真有彼岸花的存在,那麼他和她一定還有相見的一日--哪怕是在地府……

莫迦瑄失神了,手勁漸漸放鬆,安苒微微緩和過來,又虛弱的補上一句:“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愛過她?死寂的房間裏,這突兀的一句如同晴空霹靂,瞬間將神遊中的莫迦瑄劈回現實裏,他倏地加重手勁,扼得安苒再也無法出聲多嘴一句。

莫迦瑄笑容殘忍的看著安苒瀕死的痛苦表情,語調陰森地往她心頭澆涼水:“如果你那個時候乖乖去死,我大約會偶爾想起你,可惜,你偏要死乞白賴的活著,嗬……這樣也不錯,隻要你還是我名義上的老婆,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們安家欠我的,連本帶利還回來!”

不管是對從前的雪蘭還是現在的安苒,他都是說一套做一套,看吧,又開始了,嘴上打算讓她一直當他老婆,手上卻拚命的要製她於死地……再這樣下去,別說賺個答案,怕連這條難得人品爆表撿來的小命都給賠進去。

但她一個弱女子,又豈是一頭陷入癲狂的凶獸的對手,沒辦法了!意識漸漸抽離,恍惚的想著:借屍還魂原本就是有悖自然規律的,如果讓一切複歸原位,或許對大家都好……

“迦瑄,你瘋了,快放手!”陷入黑暗前,隱約聽見一聲淒厲、惶恐的嗬斥,是個陌生蒼老的嗓音。

混混沌沌的不知過去多久,二樓起居室那座逾百年曆史的歐式落地鍾兢兢業業的打擺聲將安苒喚醒,這響動也是她入住莫家後,唯一陪她度過每一個清冷夜晚的夥伴。

本以為是在劫難逃,沒想到又遇劫後重生,或許她該去買張彩票試試!

夜色深沉,偌大的房間,隻床頭的壁燈散著寡淡的幽光。

安苒深吸一口氣,引出劇烈的輕咳,老半天才緩過來,坐起身,看到莫迦瑄摔在她臉上的那些照片已經被整理好,端正的扣放在床頭櫃上,伸手拿過來,一張張的翻看,上麵的宋培琳最多照個側臉,卻將她略透著嘲諷的表情收納個一清二楚。

安苒一手捏著照片,一手輕叩桌麵,暗自分析:由宋培琳的言行舉止可以看出,她在赴約之前去意已決,而且對莫迦瑄頗有微詞,既然人都要走了,也就沒理由去打這馬後炮;

再說莫迦瑄,看那個攝影師居然疏忽大意的將身影映在宋培琳身後的玻璃牆上,還正好被當事人發現,這麼馬大哈的跟蹤者,不該是行事嚴謹的莫迦瑄找來的,最關鍵的是,如果照片是莫迦瑄弄的鬼,他會等宋培琳徹底失蹤才跟她算賬?還不第一時間跑來找她茬!

嗬,感覺有點像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暗處還蹲著個拿著彈弓的熊孩子……不過,管那麼多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安苒摸出床頭櫃抽屜裏的打火機,起身下床,赤足走到通往起居室的廊道,廊道拐角處安放了個人高的古董花瓶,據說是莫迦瑄最喜歡的寶貝之一。

站在花瓶前,點燃照片,將火苗直竄的照片投入花瓶,安苒覺得這個奢侈的垃圾桶很好用--可以裝很多廢物。

感覺又渴又餓,遊魂似的光腳晃出房間覓食,廚房在樓下,走廊的燈沒閉,安苒一路通暢的向樓梯口走去。

行經樓下書房,隱約有交談聲從未及合攏的門縫飄出來,本著非禮勿聽的原則,安苒打算回避,卻在轉身的同時聽到自己的名字。

既然事關己身,她作個旁聽也無可厚非吧?調頭回來,豎起耳朵。

此刻發話的正是白天及時嗬止莫迦瑄的那個蒼老嗓音,苦口婆心中透出幾分無奈:“迦瑄,就在不久之前,你還跟奶奶立重誓,保證絕不會重蹈你爸的覆轍。”哦,原來是久仰大名的莫奶奶陸琇穎。

“嗯。”莫迦瑄低聲回應。

“既然還是覺得實在沒辦法忍受,她爸要親自登門來接她回去,你幹嘛又推三阻四的?”

這次莫迦瑄沒應話。

莫奶奶歎息一聲:“從前我是挺喜歡苒苒的,隻可惜她那心髒……所以這門婚事我並不讚同,可你蕾姨來跟我說,就算苒苒不能生養,也未必就代表我們莫家會絕後……

而且這些年你蕾姨沒少幫襯我們莫家,我總得賣她個麵子,這才沒繼續反對,可今天撞見那個場景,真叫我悔不當初。”

頓了頓,用下定決心的口吻繼續說:“明天一早我就去跟安家交涉,五十億雖然不是一筆小數目,但這個實力我們莫家還是有的。”

老半天沒有動靜,腦子有點亂的安苒開始思考再不走會不會被抓包,剛要邁步,突然又聽到莫迦瑄漫不經心的聲音:“奶奶,我不會和安苒離婚的。”

“可是……”莫奶奶的遲疑被莫迦瑄打斷,他寥寥數語,大概解釋說身為莫林投資的首席執行官,剛結婚就鬧離,怕會給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留下浮躁不踏實的印象,甚至還有可能損害他們的企業形象,最後對莫奶奶斬釘截鐵的說,離婚是必然的,但肯定不是現在。

莫奶奶安靜的聽完後,碎碎念叨:“唉,我都老糊塗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是管不了了,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雖是抱怨的話,卻聽不出一絲不滿,反倒好像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