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愛情陪跑員(2 / 3)

那天晚上,我跟他回家。王二一邊吐煙圈兒一邊問我:“你知道失戀是什麼滋味麼?”

我說:“廢話,當然知道了!人家也是舊傷累累的人!”

他輕笑一下:“我以為你這種臉大胸小的人隻知道吃飽了不餓著。”

“老娘還沒開始發育就已經學會拉幫結派勾搭男人了,對我們物理老師的暗戀史長達六年之久,風裏來浪裏去的,你這是看不起人麼?”

“那你有過分手之後孤立無援的體驗麼?”

“有啊!張三,那個讓我一夜之間過上三八婦女節的混蛋。你呢,有嗎?”

王二沒直接回答,重重歎了一口氣,樣子特別痛心疾首:“她若是不動聲色地潛伏在我記憶深處該有多好?可她偏偏要做我身上的一處痤瘡,偶爾隱痛偶爾爆破,動情一摳,埋下種子,來年繼續隱痛、爆破。”

後來,我倆各自握著隻高腳杯玩兒來玩兒去,誰都沒有繼續說話。然而此場舊情對決,我顯然是甘拜下風。

王二身邊圍繞著一群與他風格一致的狐朋狗友,一個個兒人模人樣,湊近了聞,滿股子紈絝子弟的惡臭。他們不但紈絝還特別能作,出去旅行蓋著破毛毯睡夜車,開著幾輛寶馬X6,湊在路邊一麵擺攤兒一麵擼串兒,說是為了體驗生活。

大節小假派對不斷,最初幾次我還打扮得隆重端莊,以國母特有的姿勢挽住王二的手臂與他一同赴宴,後來我就不去了。因為我發現那幫混蛋最大的樂趣竟然是調侃我。

他們笑我長得像張餅不說,還說我的紅唇塗得像猴子屁股。更有甚者說,我這種臉型的人,發起怒來都沒什麼架勢可言的!忍了一會兒,我真的怒了,端起一盤羊腰子蓋到了笑得最凶的哥們兒的腦袋上,一瞬間,油花飛濺,好生歡樂。

那次事故之後,我再沒在聚會場合出現過。當然,也再沒有人敢邀請我。

宋美齡說她喜歡法國梧桐,蔣介石就在整個南京種滿了梧桐樹。我說我喜歡海,王二就給我一直浪,一直浪……好在我心飛翔,好像也沒那麼在乎。

剛認識那會兒,我也了解過王二的過往。他家是搞消防的,我稍許打聽稍許琢磨,估計是捯飭滅火器。至於他有幾套房,我沒問過;家底兒到底多厚、綜合實力多強,我根本不關心。那些對我而言根本就不重要,我又不是要和他地老天荒永結同心!

被張三背叛後,我就再也不相信“有情人地久天長”這句話了,王二要是能毫無怨言地養上我一陣子,我也就知足了!要說結婚,那就是一輩子形影不離的廝混!我又怎麼可能和他這種狐朋狗友滿天飛的人廝混在一起?

在我的感情觀裏,婚姻必須以相互崇拜為主旨,以自由平等為基準。如果我是潘金蓮,我一定會在武大郎那兒臥薪嚐膽,在西門慶那兒修煉成精,最後跟武鬆安度餘生。

可就我和王二而言,談平等,他先天優渥自帶光環,連朋友圈都金光燦燦,我追不上;談崇拜,我們是以相互踐踏、蔑視為樂,完全背離主旨。

其實也隻有我自己知道,這些挑剔與不適,統統都是我給自己量身推送的預防針,我知道我們遲早有一天會分開,而且想必是他先拋棄我!因為在王二的世界裏,大胸長腿蛇精臉的妖孽太多,而像我這樣靠點兒小才得以小騷小浪的配角終究難以徹底將他製服。

可這些話,我從來沒有在他麵前講過。對於一段結局明了且悲觀的關係,心照不宣往往是維持現狀的至尊法寶。

我倆都是激情派。好的時候,能二十四小時膩歪在沙發裏不吃不喝,你親我一下,我舔你一口,以此維持長達一天的歡樂。王二偶爾給我唱情歌,將我倆的名字編到歌詞中。不好的時候很恐怖,吵架、摔碗砸鍋,我的習慣性動作是拿包穿衣欲摔門而去,他負責將我拖回來,一把摔到床墊上。然後換他摔門而去,開始長達半個月的冷戰。

王二從來都不打我,可總能輕而易舉將我罵哭。我哭,一定不是因為委屈傷心,隻是以此發泄未燃盡的怒火罷了。

有天閑來無事,我倆鑽在被子裏聽相聲。我突然按下了暫停鍵,問王二最喜歡哪首歌。王二想都沒想,說《最炫民族風》。

我以為他開玩笑,接著調侃道:“《最炫民族風》?看你長得白白淨淨一表人才,審美竟然如此重俗!”

他皺了皺眉:“你懂個屁!隻有我最愛的女人才有資格和我對唱這首歌!”

王二從前愛過一個女孩兒,是能為之拋頭顱灑熱血、很愛很愛的那種。這事兒是我們剛認識的時候聊起來的。也是通過這事兒,我確定自己並不是他的最終選擇。因為如果你真的很想全心擁有一個人,你是不會毫無掩飾地將那些情深不壽的過往告訴對方的。

王二說他倆是大學同學,他對她一見鍾情,馬不停蹄追了兩年。他們將青春裏最美好的那段時光拱手獻給了曖昧,講過海誓山盟,也曾紮在廣場的人群中一起新年倒數。最後一個寒假的情人節,她進了幾百支玫瑰花在街頭擺攤兒販賣,後來還是王二打電話呼朋喚友,將那些玫瑰一搶而空。

曖昧來曖昧去,眼看大四畢業,不料姑娘轉身去迪拜投奔大姨媽了。王二為此低迷了好長時間,他甚至將家裏全部時鍾調成了迪拜時間。

拖拖拉拉一年半,這事兒也就無疾而終了。

為了使自己看上去沒那麼被動,稍有動蕩,我就對王二擺出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要說我倆最有默契的時候,應該是在吵架過後,我選擇冷酷到底,他則很是配合地陪我冷酷。於是,接下來的那些天,我忍著憋著,心內一片淒風苦雨,他卻不以為然,和狐朋狗友們繼續吃著喝著,遊著浪著。

不知為何,我們好像從來沒問過對方愛與不愛,也從未因此事糾結過。可能是覺得對方不配,或者是覺得自己不配,又或者是因為“愛”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太過遙遠又虛無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