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畢業工作,那些熟悉的事和人不知何時淡出了我的視線,每天一睜開眼便不停想著怎麼擠上公車、地鐵,下班衝回家吃飯、追劇,一個忙碌又疲倦的上班族。我不記得從何時起,越來越少看到隔壁奶奶的身影,仿佛在我的生活提速後,她便成了我記憶中一段遙遠的時光。偶爾,我確定能聽到她的聲音,伴著咳嗽的含糊的說話聲,她說話帶著濃重的口音,從前她跟我說話,我差不多都是連猜帶蒙,當再想要聽清她說話的內容,卻總是越來越模糊。
“隔壁奶奶生病了,”母親歎息地說,“病了有些時候了,她現在一直躺在床,女兒女婿搬來照顧她。”
年輕時身強力壯,生病也很少的人,一旦病倒,病情大多來勢洶洶。
奇怪的是,聽母親說著隔壁奶奶的病情,我的記憶一下子變得十分清晰,為從前的不懂事感到不安:“她對我很好,我一個人在家時,她常做好吃的來敲門。”
年少無知時,覺得這個世界上別人對你的好,既理所當然也無所謂。當終於懂得,別人本無須待你好時,那些溫情的善意正在漸漸去離。
隔壁奶奶在病床上躺了好幾年,她很早便已一頭雪白頭發,臉上皺紋深重,一雙眼睛大而沉靜。母親說她話很少,不拘小節,左右鄰居因為隔壁奶奶的好,常常去串門聊天。
“她每年和她老伴去鄉下,一回來,整個人又黑又瘦。”
“去看望親戚嗎?”
“嗯,幫鄉下的親戚做農活,每次回來還要帶東西送我。”
“她年紀大了,還能做得動農活?”
“能啊,她做事又快又好,所以鄉下的親戚才每年都請她去住。”
想起來,這也已經是隔壁奶奶生病很久之前的事了。
馬路沿街的地麵上,有好幾個黃色的痕跡與白粉筆圈。我拐過彎,繼續往食堂走,忽然聽到幽幽的哭泣聲,兩個身穿麻衣的男子從屋裏拿出棉被,一邊畫著粉筆圈,一邊擦著眼淚,門口擺著數個花籃,屋裏的白熾燈亮得刺眼,光照在人臉上,一片慘白的淒涼。
很少聽到成年男人哭得這麼傷心,仿佛人到了一定年紀,連傷心、哭泣也要練習。那個在哭的男人,滿目痛苦,眼淚掉下來,便是隻聽到一聲,也懂得那種失去親人的哀苦悲戚。
我想起隔壁奶奶生病期間,好幾次傳來病危的消息,母親趕去醫院看望,知道情況穩定下來,又鬆了口氣。
有一次,接連傳來呼吸、進食艱難的消息,母親說不知能否熬過去。我說:“你去看望的話,我也去,奶奶對我很好,想去看望她。”
於是那天,母親和我去了醫院探望,病房外擺著很多加床,隔壁奶奶的病床擺在走廊裏,她的三個女兒都在,一見我與母親,她們便客氣地說:“你們還特意來,謝謝噢。”母親拉著她們說話,我站在一旁喊了聲“奶奶”,從前麵龐有些黝黑的隔壁奶奶,臉色變得蠟黃,眼神空洞而離散,她應該是聽到有人在叫她,她的一個女兒在她耳邊重複了一遍,她似乎知道了,隻是茫然地看著。
後來我畢業工作,那些熟悉的事和人不知何時淡出了我的視線,每天一睜開眼便不停想著怎麼擠上公車、地鐵,下班衝回家吃飯、追劇,一個忙碌又疲倦的上班族。我不記得從何時起,越來越少看到隔壁奶奶的身影,仿佛在我的生活提速後,她便成了我記憶中一段遙遠的時光。偶爾,我確定能聽到她的聲音,伴著咳嗽的含糊的說話聲,她說話帶著濃重的口音,從前她跟我說話,我差不多都是連猜帶蒙,當再想要聽清她說話的內容,卻總是越來越模糊。
“隔壁奶奶生病了,”母親歎息地說,“病了有些時候了,她現在一直躺在床,女兒女婿搬來照顧她。”
年輕時身強力壯,生病也很少的人,一旦病倒,病情大多來勢洶洶。
奇怪的是,聽母親說著隔壁奶奶的病情,我的記憶一下子變得十分清晰,為從前的不懂事感到不安:“她對我很好,我一個人在家時,她常做好吃的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