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隻好認命。
周母聽到這些小道消息,像在聽一段精彩的說書,心裏一陣酸澀,又是一陣開心。她現任丈夫與前妻生有一雙兒女,兩人便不打算再要孩子,她兒子也一直視其為親生父親。作為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女人,她首先考慮的是兒子的未來,她現任丈夫對她十分愛護,花錢也很大方,但這是對她,以及照顧家庭的義務。她知道現任在遺囑裏將大部分財產都留給了他和前妻的孩子,給她留了一小部分,她兒子若考上大學,他出錢供她兒子大學畢業,遺囑裏則什麼也沒留給她兒子。
前婆婆畢竟是周母兒子的親奶奶,前夫與妻子沒孩子,將來的財產肯定是要留給兒子繼承的,周母心裏非常清楚。於是,在旁人的慫恿下,她接了前婆婆的電話,答應帶兒子去看望,但堅決不去前夫住的地方,也不許前夫帶妻子來看孩子。她提出了很苛刻的要求,前婆婆都一一答應了下來,這讓她深感意外,心裏湧起一股歉疚,老人畢竟顧惜孫子,這是沒辦法的事了。
孩子在兩個家庭之間來回著住,主要是住在奶奶家,姑媽們也十分疼愛這個侄子,誰也沒想過要去做親子鑒定,老太太做主認定這個孫子就是自家人。
基因是很玄妙的東西,從小生長在國外的孩子對西餐看不上,奶奶親手下廚的菜吃得底朝天,老太太高興得合不攏嘴。從未盡過責任的父親,在飯桌上要管教起孩子,板起臉來數落。這下好了,老太太和姐妹幾個聯合起來指責他“你在他這個年紀沒半點規矩”雲雲。四十好幾的男人突然成了父親,卻不知怎麼做個父親,父子倆感情上比較疏遠。孩子喜歡繼父,說到繼父給他買這個那個,又說念書的學費,做奶奶的一聽,立刻坐不住了,馬上打電話給周母要求負擔一部分。
這麼多年以後,因為一個孩子,周母當初受的委屈一點點被償還了。她不會踏進前夫家半步,但在電話裏無論是前夫還是前婆婆商量接過去住幾天,語氣都十分客氣,小姑們對她尤其客氣。她兒子成年後,推薦給她兒子相親的照片厚厚一遝,說媒的人都知道她家條件好,她兒子自身條件也不錯。
相親了一年多,周母替兒子挑中了職業是幼師的新娘。條件更出色的人選比比皆是,但周母因當年吃過婆婆的苦頭,在兒媳的人選上幾乎是偏執而抓狂,稍有不滿意便讓兒子回絕。千挑萬選的新娘,周母心裏也不滿意,婚禮那天在化妝間跟人數落新娘的不是,連伴娘團也沒放過。
恰好在化妝間換衣的兩個伴娘聽見了,越聽越氣。周母從數落變得尖酸惡毒,質疑伴娘團的職業,一個個花枝招展的,見酒就來勁,是職業陪酒還是做過小姐?
兩個伴娘默默聽完,找來其餘幾個伴娘,誰也沒有告訴新娘。
周母在喜宴上說胸口悶,她漸感身體大不如從前,便去休息室躺一會兒。等到有人去叫她時,發覺她躺在地上沒了呼吸,額頭上有血,眾人都以為是翻身從沙發上掉下來撞得不巧,加上周母本來就有高血壓和心髒病,很可能一口氣沒接上。後來有人去報案,並提供了一段視頻,所有進去休息室的人都接受了問詢,嫌疑最大的就是伴娘團。這件事一出來,立刻喧嘩一片,涉及的人很多,消息靈通的媒體也來采訪,更把周母誤說成外籍婆婆,以博取更多眼球。周母的國籍始終未改過,她第二任丈夫是外籍。
這件案子牽連眾多,伴娘團最具有作案時間,而其他嫌疑人更有作案動機。
“誰是其他嫌疑人?”朵嘉疑惑地問。
“前夫家的人,”酸檸檬道,“結婚的房子是新郎生父那邊出的,生父、奶奶還好,繼母是很反對的。新郎母親,也就是死者,她跟丈夫當時正在鬧離婚,好像是說她看到了丈夫的遺囑,不僅證實了新郎沒半毛錢,連她自己也得不到幾個錢,她丈夫將名下大部分財產都通過合理避稅的方式留給了自己的兒女。周母當時鬧離婚,說是為了把錢搶回來。”
翠娥發出長長的歎氣聲,“這下什麼都沒了。”
“死者的丈夫嫌疑也很大啊。”我說。
“他在事發後很快出國了,他是外國護照。”酸檸檬嘴角一撇。
“沒法理解。”朵嘉雙手一攤。
大家默然地點了點頭,一時安靜無話。
樓下的思凡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院門口的小予正打著手機一路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