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母親又緊張地看著她,幫她拍拍背,要拿走女孩手上的辣條,女孩一把擋住,不給。
一包辣條不夠,她邊打手機邊吃東西的技能十分熟練,後座的合拍夫妻皺著眉頭,女人在空氣裏嗅著,問丈夫:“什麼味道?”男人對前座翻了個白眼,女人誇張地探頭看了看,“哦”了很長的一聲。周圍的乘客有那麼一會兒十分安靜地看著,終於沒等到什麼事發生,便又打起了瞌睡。
大巴在將要抵達目的地時開錯了路口,繞了半天又說沒搞清方向,一車子的人都聒噪了起來,幾個人氣急,開始負責指揮調度,路線依然開錯。轉過一個紅綠燈時,總算找對了方向,還沒開到墓區,大巴已經被逼停,一長排等著開進停車場的車。
車上的人這時坐不住了,有的急著上洗手間,拿了東西便下車;有的看了看時間,又不願走路,實在無奈隻好走過去;另有罵罵咧咧地下了車,淋著細雨前行。
我背著包,幸好帶了傘,一路上實在太擠,不斷被人衝撞,傘的邊角容易打到人,幹脆收了傘搭在包上。旁邊經過的人正有那對合拍夫妻,女人穿著一雙黑皮鞋,抱怨道:“我這雙是純羊皮的鞋,這下泡湯了。”男人隻管賠笑道:“不會的,雨不大。”
“淋濕就沒用了。”女人怨聲怨氣地說。
眼罩女孩走得比較靠前,她速度非常快,手上拿著傘不撐,回頭找她母親,搖著手喊:“這裏這裏!”她母親不知是否聽見,合拍夫妻看了一眼,女人對丈夫癟了癟嘴:“你看她們。”男人嘿嘿一笑:“也不知來看誰。”
“哼,還能來看誰。”女人睜大眼睛打量了一下,臉上的神經像是被抽了抽,凝重地審視了一會兒,嘴角露出一個“我就知道”的意味。
眼罩女孩沒看見傘下的兩人,專注地對她母親高喊:“快點、快點,他們都已經到了,在等我們。”
那母親終於追了上來,氣喘籲籲地說:“哎呀,你走得這麼快,我剛在跟司機說事。你要跟他們一起玩,那一會兒我們就不坐大巴回去了,我留下來和你一起回去。”
眼罩女孩立刻笑了起來。
合拍夫妻在傘下專注地看著,女人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對丈夫使了個眼色,皮笑肉不笑。她丈夫又嘿嘿笑了一聲。兩人撐著傘橫衝直撞地穿行,傘刮到路人的頭,雨滴彈得到處都是,一人摸了一臉雨水,怪叫了幾句。
合拍夫妻繼續走,女人這時接了個電話,笑得花枝亂顫,隔了老遠飄來她的說話聲:“……知道、知道啦,晚上看他們說,真是笑死我了……”
走到墓區外,雨勢漸大。我的頭發濕噠噠地貼在臉上,狼狽不堪地加快步伐,無暇顧及踩了多少水窪。
沒帶傘的人找出一張透明塑料布,飄飄蕩蕩在輕風細雨中飛揚,更多的人找出五顏六色的塑料袋套在頭上,小孩歡樂地蹦躂了幾下,被大人一把抓住,拉回身邊。
以往有幾分肅穆的墓區,到處飄起了五彩的塑料布,沒有陽光,氣溫不高,細雨清寒,讓人清醒。
我忽然發覺一早上沒有吃早餐,看到休息區外搭出的小飯館,做完事的人們聚在小飯館裏休息,買一碗小餛飩,拿出一大堆自帶的食物吃起來,有時占著一整張桌子。店老板看見並不說,實在食客沒地方坐下,便客氣地招呼兩聲,讓出幾個位子來。
淅瀝的小雨如細長的針,一下下地戳入遠近的山區,綿密不斷,修過的水泥路比從前好走了許多。人真是多,每年擠在這個時段,在擁堵、疲倦的喇叭聲中行進著,有種莊嚴而鄭重的儀式感。
事情做完後,我收拾東西準備去小飯館吃東西,我喜歡薺菜餛飩,小飯館裏的大餛飩比較有特色,隻有薺菜沒有肉,每次吃都覺得味道好。
我拿著紙巾擦呢大衣上的小水珠,肩膀、下擺上隨手一抹,一張紙巾便沒用了。冷不防,我被身旁的一道雨水濺到臉上,轉首一看,正是那對合拍夫妻。女人一屁股坐在長條凳上,地上不平整,長條凳搖來搖去,她十分不滿地想換個位置,看了一圈都已坐滿,表情鬱悶地重新坐下。
“晚上到底幾點啊,變來變去,這幫人決定個這麼簡單的事,打了半天電話還沒講清楚。”女人尖聲尖氣地開始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