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病倒了,精神狀態極差。梅諾得知後去看望他,被同病房的人以為是戈凜的女朋友,梅諾微笑著沒有否認,戈凜感激地一笑。

梅諾拉著他的手掌,看到他手臂上的文身,問:“這個圖案代表什麼?”

“是我的守護神,夢貘。它以夢為食,吞噬夢境。”

梅諾沒有說這種山海經裏的神獸,不僅吞噬夢境,也可以使夢境重現。她看了看戈凜的神情,心想他也許是知道的。

戈凜說他夢見父子相認,化解了過往的恩怨,兩人喝著冰啤酒、看球賽,與很多父子一樣。醒來時,他竟然還記得夢中的情景,那些都是他童年最向往之事,他甚至跟自己約定,隻要父親在哪天回家,他立刻就原諒父親。然而,每年他的生日願望都落空,他仍然隻是個沒有人在校門口接他回家的男孩,母親若是住院,他便自己照顧自己,這種生活一直延續到他上大學。

“你母親好嗎?”梅諾握著他消瘦的手掌,他手指修長有力,糟糕的精神狀態使得他眼窩深陷,衣服穿在身上如掛在衣架上。

“她還好,我生病的事沒讓姨媽告訴她。”戈凜道。

梅諾本想問他父親,斟酌再三沒有問,說:“你要快好起來才行。”

戈凜笑了笑,大約很久沒有這麼輕鬆地笑過,笑容在他臉上宛如陰鬱天氣的一道陽光,短暫而珍貴。他說:“我過幾天出院。”

“會好的,一切都會沒事的。”

戈凜心裏很寬慰,所有在病房裏說類似話的人,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無話可說,在病人聽來都是安慰,尤其那些剛經曆生死關口的人。對躺在病床的他而言,心裏很踏實。

“他出院了嗎?”朵嘉打斷道。

梅諾遲疑地點頭,又搖了搖頭,道:“後來又住進去了,換了個醫院,我問他在哪兒,他說沒事,沒有告訴我地址。”

朵嘉瞥我一眼,預感到不好之事。

“小予知道嗎?”我忍不住問,其實更想問小予的那個好友,戈凜的女友,或是前女友。

“她知道,”梅諾說時,臉上浮現出嘲弄的表情,說,“她好像什麼事都知道,戈凜住院後我問她幾時一起去看看,她支支吾吾這個那個很多理由。後來我沒有再問過她,這次戈凜住院也是她告訴我的,但她也不知道哪家醫院。”

“好奇怪的人啊。”朵嘉似笑非笑道。

梅諾吃完了麵前的食物,像是有重要事件宣布前短暫的沉默,她看著我和朵嘉,說:“我有個提議。”

“嗯?”

“我們一起去看看戈凜,你們覺得怎麼樣?”

“好的。”我說,朵嘉點點頭。

“我後來才明白他熱衷聚會是為什麼,他擔心那一天的到來,最後隻剩下悲傷的事。很多認識他的人很喜歡給他介紹女朋友,他的異性朋友不少,小予的那個朋友就是。他們知道他的情況後,就漸漸消失了。”梅諾看了看店門口,道,“桃舅娘好像早就知道,讓我帶些東西給戈凜,她要趕去客棧處理事情,醫院地址她回頭發給我。”

我笑了笑,說:“還是桃舅娘有辦法。”

“桃舅娘說他一直很擔心遺傳他母親的病,”梅諾頓了頓道,“說他很怕連累別人,把喜歡他的女孩都趕走了。”

“遺傳學上的事我不懂,但我知道一個人在低穀時,有人關心一下,會好很多。”朵嘉道。

梅諾一拍桌子,道:“為了我們不著調的相識一場,就這麼定了。”

這時,梅諾的手機響了,朵嘉狐疑地等著問是否是男友的消息,我對朵嘉搖搖頭,讓她不要這麼八卦。

“不是男友,是桃舅娘,她把地址發給我了。”梅諾道,晃了晃手機,說,“叫上翠娥一起去吧。”

“你怎麼知道翠娥會答應,萬一翠娥有男朋友了呢?”朵嘉挑起眉毛道。

“翠娥肯定會去的,”梅諾眨了眨眼,堅定地說,“不管怎樣都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