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景森的嘴唇動了動,終是沒說話,隻是把報告單拿出來,緩緩走進那張辦公桌,放在容一衡的眼皮子底下,他始終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眸,結果寫的很清楚了,是個令他失望的結果,他不忍心看到麵前這個男人失望、甚至於絕望的眼神。
容一衡的目光從高景森的臉上撤離,抬手,拿起報告單,翻來覆去地看,蹙眉,看向高景森,“你確定,沒有搞錯?”
這段日子,某人窩在辦公室裏吃住辦公一條線,簡直興奮得睡不著覺,工作起來還帶勁兒的不行,可是,等來的結果怎麼會這樣?容一衡無法接受,當然,他也不能接受。
為了減少成成的痛苦,想著等他恢複差不多了,拔五根頭發即可,可是歐陽說是孩子頭發太短,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拔出五根帶根的頭發有些困難,所以還是按照常規檢查抽了孩子的血液的。
怎麼會錯?可是,這報告上麵白字黑字寫的清清楚楚,成成和他容一衡沒有關係的。
容一衡薄唇緊緊抿著,垂眸瞪著桌上的檢測報告,最初的欣喜早已被黯然的頹敗代替,如此心理落差有多大,隻有他自己最清楚。
高景森安慰道,“容,你,不要這樣,依照你的安排,我把另外兩份血液帶去洛杉磯的兩家醫院分別做了鑒定,結果……都一樣……”
辦公室裏安靜得瘮人,容一衡彎腰,雙臂撐著辦公桌麵,薄唇緊抿,雙眸緊閉。良久,他緩緩起身,準備離開。
高景森驀地瞪大了眼睛,攔住他,“容,你冷靜冷靜。”說著,他咬了下牙關,豁出去的勇氣,道,“容,你聽我說,三家醫院的結果都一樣,那麼隻有一個可能,或許……安小姐的兒子……真的和你沒有關係,安寧的兒子,外界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嗎,是八年前那起‘通奸謀殺案’被安寧殺了的老……”
容一衡雙眸猩紅,“景森,你膽敢再說一句,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高景森急匆匆跟在容一衡身後,“容,你要去哪裏?”
“找那個欠修理的女人,算賬。”
為了她,為了那一夜的孽緣,他放棄了信仰,這些年他清淡寡欲,蒙受眾人對他性取向你的各種質疑,可是,他堅持了這麼久,結果怎麼會是這樣子?他到底是該自我懷疑呢還是懷疑那個該死的女人。
病房裏,尤文靜剛和辛芋通完話,背對著門口給成成講故事。
突然,病房的門打開,進來的人除了歐陽子文和麥瑞外,還有凶神惡煞的容一衡。
尤文靜瞳孔驀地瞪大,呐呐地站了起來,看似平靜的倒吸了口氣,“歐陽大夫好……”她和大夫打招呼的同時,背對著病床上的成成,擋住他和容一衡之間的視線。
歐陽給成成做例行常規檢查,突然尤文靜的電話響了起來,一看是安昊然從國內打來的,他三天前接到緊急電話回國了。
尤文靜猶豫半秒鍾,出門接了電話。
樓道的角落裏,尤文靜聽完電話,臉色突變,她這是高興呢還是悲哀呢。
她突然想起來了,前幾天成成抽血的事情,原來是他,他早已下手安排好了這一切。
可是,容一衡拿到的結果怎麼會是這樣的?可她確定八年前的那晚,她隻跟容一衡發生過關係,成成怎麼可能不是他的孩子?!這個結果,的確是尤文靜沒想到的。
突然,尤文靜瞪大了眼睛,那麼,就隻有一種可能,有人暗箱操作,篡改了事實。
那麼,能夠在容一衡的眼皮底下恣意妄為的人,能是誰呢?更何況他用的是美國的頂級醫院,按理也是他自己安排的人對吧?那麼,還有誰在暗地裏盯著她和成成?
見尤文靜良久不說話,安昊然急了,他擔心尤文靜和成成在紐約出現什麼意外,特別是容一衡,所以他緊張道,“寧寧,我跟歐陽安排過了,下周你就和成成回國,我擔心那個姓容的對你們不利。”
尤文靜也不想安昊然和外婆擔心,便捂著電話,壓低聲線,說,“沒事的,你轉告外婆,我們好著呢!哥,你放心,姓容的一直都沒來過,放心吧!”說完,她還擔心著病房裏的狀況,便急道,“好了哥,不用擔心我們了,那樣的結果對於我和成成來說是好事。好了,先掛了。”
尤文靜收線,仰頭,瞪著幹澀的瞳孔。哭笑不得,驀地轉身,一股寒氣逼近,她被一道黑影遮住。
尤文靜仰頭,瞪著大大的瞳孔萌萌的看著近在咫尺的容一衡,他在這裏站了多久了?她講電話的內容,他聽到了多少?
她緊緊抿著唇瓣,須臾,便恢複了鎮靜,白字黑字的檢測結果在他的手裏握著,她怕毛線,尤文靜眨了下眼睛,彎了彎嘴角,“容先生,有事嗎?”
容一衡走到尤文靜身邊,落下大片的陰影,暗沉的目光審視著她,雙臂展開撐在尤文靜的兩側,陰冷而熟悉的氣息重重地壓下。
“你慌什麼?”容一衡眼裏噴發著火一般的戾氣,周身都是濃濃的陰霾。
尤文靜白了他一眼,“你總是這麼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人身後,是個人都會被你給嚇死。”
容一衡倒也沒再做什麼出格的舉動,也不說話,就那麼怔怔的看著她。他的眼底是尤文靜看不懂也看不透的一汪幽深的泉。
尤文靜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便開口打破這詭異的氣氛,“你有什麼事情等我休完假再說行麼?我現在需要回病房照顧孩子。”
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可是那薄唇依舊緊緊抿著,高大的身軀保持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
尤文靜蹙眉,抬手推了推他,根本推不動,便提高了聲線的分貝,“讓開。”
容一衡眼裏複雜的戾氣收斂了些,抬手,略帶薄繭的手指拂過他臉側的發絲,別在她的耳後,默不作聲的將她抱緊在懷裏,下巴擱在她瘦弱的肩窩裏,薄唇擦過她的耳珠,“讓我抱會兒。”
尤文靜蹙眉,別開臉,心裏一陣肺腑,變態,難道他會受刺激嗎?這是找她求安慰的節奏嗎?
良久,尤文靜戳了戳容一衡的胸口,“那個,你可不可以放開我,我要回病房了。”
容一衡保持著原有的姿勢,“放開你?可以,但是,你得給我一個放開你的理由才行。”
他抱著她的爪子不安分的在她的身上遊走,最後摁著她的腰線,試了試彈性,那雙劍眉鄒成了兩把嚇人的大刀。
尤文靜狠狠推了把他,“容一衡,我兒子還躺在病床上,麻煩你講點道理行不?”真不知道這神經病來這裏找他們母子什麼茬兒,安昊然說的那結果又不是她弄出來的,真是個蛇精病、變態。
雖然三家權威醫院的鑒定的結果都一樣,可容一衡還是不死心,隻是眼下的形式,他拿尤文靜一點辦法都沒有。
之前,她的一句,“那年那夜,她同樣和那個死去的老東西發生過關係……”
他不信,他認為她隻是在逃避真相,不想讓他知道成成的存在,所以想就此一句話,來抹掉他和他們母子之間的一切,可是,事實呢?
這樣的鑒定結果,就像是橫亙在他喉間的一根刺,拔不得,吞不得,他突然覺著自己很無能,簡直就是個笑話,可他還是不甘心就此放棄。
容一衡眉心瞬間擰在了一起,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幾乎是咬牙啟齒道,“安寧,你要我跟你講道理?那麼,我們兩人,現在就好好講講道理,看看到底是誰不講道理。”
尤文靜被容一衡周身的陰霾和戾氣嚇得往後縮了縮,蹙眉,搖頭,“容一衡,此時此地就不是講道理的地方,你給我讓開,我兒子還等著我照顧呢。”
“嗤~”容一衡一聲陰森森的嗤笑,捏著尤文靜的下巴,雙眼猩紅,薄唇幾乎是挨著她的鼻尖在說,“果然是個沒良心的壞女人,嗯?剛剛明明是你要和我講道理的,嗯?”
尤文靜氣的胸口呼哧呼哧起伏不定,壓製著內心的憤怒低吼道,“你放不放?”
“孩子有人看著的,急什麼急,誰不想活了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孩子。”
尤文靜“……”瞪著麵前的男人,就連控訴他的心情都沒有了。
容一衡擰著尤文靜的下巴,迫使她看著他的眼睛,“安寧,你明明知道八年前,我們之間有撇不清的關係,而這八年來……”他無論是良心的譴責,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總之他一直都記著當時,她那雙無助的眼神。
那一夜,是籠城的幾家地產公司聯合資助的圖書館落成慶功宴。其中就有尤氏地產的總裁,尤文靜的父親尤邵東和紀母顧枚。當然少不了他們的心頭好女兒,尤佳瑞。
也就是在那場宴請中,尤文靜的酒被人做了手腳。
在她感覺自己不對勁時便逃進去了衛生間,在衛生間的公共洗手池撞上了正在洗手的容一衡。當時,她的藥效已經發作,直接倒在了他的懷裏,開始不由自己的嚶、嚀,開始寬解容一衡的衣帶,而他在情急之下,直接把尤文靜拖進了距離洗手間最近的房間裏打算打求救電話,可是門已經被人從外麵鎖了,黑燈瞎火兩人就發生了…….
事後,外麵砸門吆喝時,已經有了意識的尤文靜第一反應是拍開壁燈,被他索要時哭的紅腫的眼裏是絕望、是驚慌,可她還是推著身邊的男人讓他離開,她知道自己是被人給下套了……總之,她不能讓一個無辜的路人甲跟著她下地獄,更何況,從她的反應來看,給她下套的人是沒打算給她活路的,既然失身於如此養眼的一個男人,總比害她的人隨便抓一個呲牙咧嘴的糟老頭好吧!
當時尤文靜雖然驚慌,可她還是對容一衡說了句,“你走吧,這裏,和你沒有關係,你不要趟這攤渾水。我自有辦法應付他們,快走。”
容一衡當時是專程從外地回籠城軍事學院進修的,他當然明白以自己的身份,一旦被抓住發生這樣的事情,估計完蛋的不止一個他,父親、爺爺、甚至他的直屬部隊的領導都要跟著受牽連……
容一衡離開時問尤文靜叫什麼名字,她抖了抖帶著淚的睫毛,“安寧。”
當時,容一衡從五樓窗戶外的空調機箱,縱身跳下,離開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