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何以長恨負相思(1 / 1)

喪歌聲和哭聲在街道上響起,路上的行人紛紛散開,給這送葬隊列讓路,披著白衣麻布的送葬人抬著棺材,腳步平緩,跟在其旁的女眷抬手撒著紙錢,年紀較大些的老婦人被人攙扶著,中年婦女披著喪衣,幾次差點哭昏了過去。

街邊的小販抽下肩上的麻布,伸手擦了擦桌上沾染上的泥漬,歎口氣道:“晦氣,真是晦氣。”

坐在桌邊吃麵的客人抬頭看了幾眼,跟小販搭話道:“哎,這是哪家死人了啊?”

“唉,還有哪家啊,不就是董家嗎?”

“董家?前不久不才剛剛娶親嗎?”

“是啊,金家老爺已經把金大小姐接回金家去了,聽說金家小姐已經癡傻了,金家老爺氣的要把董家告上衙門呢!”

“那棺材裏的是哪個?”

“說你傻你還真傻,金家大小姐都被接回家了,你說還能有誰出了事?”

“不會是董二少爺吧?”

小販歎氣道:“可不就是嘛,聽說董家二少爺對那何相思舊情難忘,所以也就自刎在了當初何相思住的小院裏,可真是夠癡情的。不過可憐了金家小姐啊,剛嫁過去不久守了活寡不說,人還瘋了,唉。”

“老板,結賬。”冷清的聲音驟然響起,小販應了一聲“好嘞”,回過身卻發現方才在這裏吃麵的紫衣男子一行人已經不見了,嘀咕了幾句後將桌上的碎銀收了起來,又熱火朝天的去忙了起來。

天色陰沉沉的,冷風纏綿著絲雨絲絲落下,偶爾搖動稀疏的樹枝發出響動,紙錢紛紛揚揚的從空中灑落,飄到了盡是汙泥的地麵上。

一隻修長的手從地上撿起這張紙錢,指尖將這紙錢上的泥漬拂去,擦拭幹淨,那紙錢的顏色慘白如雪,白寒在凡間行走了幾百年從未曾見過這般慘白的紙錢。

“沅水已經回了九重天,他托我告訴你降魔扇裏至多需要七隻妖就能修補齊全了,若是對她沒有情意的話早早就做了了斷,不然的話於你於她都是禍事。”玄竹的視線一直在與粉肉團子爭吵的白糖身上,那小妖被氣得臉色通紅,正努力拉著衣服遮住自己脖頸上的紅印,他輕笑,沒了之前輕浮的樣子,“你真的要幫她重生?”

白寒擦拭紙錢的手一頓,“畢竟是我欠她的,這是債。”

“但這是你的債,與白糖卻無關。”

“我不會傷她。”這是保證,也是承諾。

玄竹不語,冷風夾雜著小雨打濕了他的僧袍,他看著遠去的送葬隊列也隻是合並手掌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白寒捏著手上的紙錢神色疏冷,黃老太太在他的安排下接管了這一地方的土地一職,並且將三隻對她忠心耿耿的女鬼放還,黃老太太也知道自己犯下的過錯,收了對董家的庇護,遲了二十多年的敗落終於還是落到了董家的頭上,但令白寒沒想到的是董家二少爺竟然會為了何相思自刎在那樹下。

手中的宣油紙傘微微抬高,露出了一張清俊出塵的俊美容顏,絳紫色的衣袍邊角上也是沾染了不少泥漬,他將手中的紙錢再去灑出,聲音冰冷到了骨子裏,“一路走好,子雍。”

這是白寒第一次喚一個凡人的字,但想必也是最後一次。

“走吧。”

玄竹問,“去哪裏?”

“酆都。”清清淡淡的兩個字,但白寒清楚,這有可能就是他們的最後一站。

你愛過一個人嗎?是否又能像董子雍愛何相思這般深入骨髓,又是否能像何相思一樣無怨無悔?

誰曾記得那一年醉酒花下之時,曾有一位俊美少年郎端著一杯酒抬腳邁上戲台向著那絕美的花旦走去,笑容如春日裏和煦的暖風。

他說:“相思,相思,何以長恨負相思,閣下的名字取得甚好。”

可惜這一切都已成了黃土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