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晗月這廂行的請安禮,雖說挑不出錯處,卻也功底尚淺,定格僵在那裏一動不動,壓根沒法堅持多久。
而承昭帝為了擺出龍威,沒讓她免禮,實在有些熬不住了,她微微晃動後,幹脆徑自起身,溫聲道:“父皇見諒,容兒臣垂垂腿。”她微微躬身,雙拳虛握,交替捶打著雙腿:“之前‘大病’一場,這身子骨還軟的可以,父皇莫要見怪。”
“……”
她的舉動無疑非常失禮,甚至有些老油條,承昭帝雙唇緊緊抿著,目光透著薄慍,沒有言語。
沈晗月覺得差不多了,顯出剛剛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得當,惶恐局促地站好,然後恭謹道:“父皇您繼續說,兒臣聽著。”
承昭帝當然有話要說,卻被她的沒腦行為打散了去,心想這太子妃是真傻還是裝傻?現在說的是可以誅她九族的大罪,不知道麼?
沈晗月當然知曉此刻的嚴肅性,目下的情形,要麼就大驚失色的求饒,要麼泰然自若的講出沈家並非有企圖的家族,再例舉一二三四個事情表忠心。這些都在她腦子裏過了一遍,最後決定用一點點裝蒜,加一點點老油條,來改變眼前的凝重氣氛。
目下的她實在太弱勢了,而承昭帝是絕對的最高強勢者,哭求與侃侃而談他都司空見慣,所以幹脆來這麼一出也未嚐不可。承昭帝若要殺她,根本沒必要廢話那麼多。既然不殺她,那就有其它考慮,或者還有不殺她的考量。總之,適當的自來熟其實是可以的。
承昭帝炯炯目光望著沈晗月,神情冷冽,讓禦書房的溫度驟時下降了好幾度。
這個女人是他賜給太子的,要殺要貶都是一句話的事情。
可如今太子心悅於她,就讓他猶豫了。登基多年,高處不勝寒的道理沒人比他更了解。從皇權不穩到如今的固若金湯,他經曆了什麼,沒人能夠體會。
身為帝王,將心交出去談何容易,而遇到讓帝王將心交出去的女子,更是難上加難。痛失摯愛的傷他有過,也永遠無法彌補,是以,他心軟了,加上沈家的安分老實,這才改變了初衷。
沈晗月不知道承昭帝不殺她是因為楚曜,心裏判斷著皇帝已經知道了沈家的一切,那今天一開場就提及這些,擺明著是想利用沈家,讓沈家識時務、聽指令,然後任由他予取予求。
沈晗月心中鄙夷,也明白此時的狀況,因為承昭帝是起勢廢了慶豐帝而登基為帝的,從開始的國庫空虛,到現在的國泰民安,攮內所花的心血與資本是不可計算的。
正因為這樣,現在國庫的積蓄應該是沒那麼充裕吧,加上熏國開始不安分了,屢屢侵犯華國邊境,承昭帝已經沒法沉住氣了,這次邊關的戰爭肯定不單單隻想著反擊,更甚者想要化被動為主動來振華國雄風,如果是這樣,打算好好教訓教訓熏國,甚至幹脆滅掉熏國來拓展華國的疆土,就勢必要有橫財亦或者充足的糧草供給能力。
而吞並沈家,就成了承昭帝的其中一個法子,但是又不能保證沈家能吐出讓他滿意的東西,這才先聯姻後威脅,一步一步將沈家的所有逼出來,得了想要的,沈家的利用價值也就沒了,螻蟻能不能偷生,不過是他一念之間。
“父皇說的這些個,兒臣從來就不曾聽說過,兒臣姓沈不姓霍,父皇非要說兒臣是霍楚氏,兒臣覺得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皇也不會特意給沈家安這麼個罪名,所以這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這些祖上的事是不為人知的,而沈家行事慣來縝密,不然何以安然這麼多年?
沈晗月賭承昭帝拿不出實打實的證據,如果除去沈家,前朝後裔的說法也太過牽強,不足以服眾,反而引起人們對皇家對待有功之人的非議。而且沈家早已沒了任何打算,隻想安然活著,甚至為楚氏江山立過大功也沒指望回報。一直以來,沈家都有不可入仕的祖訓,唯有父親沈升旭離經叛道,所以才沒了繼承祖業的資格。
承昭帝既然摸清沈家的源頭,不可能不清楚沈家的這些家規。
承昭帝的確沒有證據,是前幾日在寢殿裏偶然發現了一處暗門機關,裏頭藏著廢帝的手書,有一句提及沈家的這個辛密,至於證據,都幾百年了,還真沒法拿到。
現在看來,這個女人是真聰明,先說不知情,再來一個霍楚氏表示就算姓霍也已經隨了楚姓。但是這個女人也有缺點,就是心太軟,那個楊氏的下場就可看出她不夠狠,對於害過她的人都心慈手軟,這樣的女人又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加上目前還由範婉蓉掌著東宮,似乎沒有一點兒野心,是以,她還沒到非死不可的時候。
承昭帝沉吟一番,開口道:“太子不日便會抵達裕壬邊境,失糧一事傳的沸沸揚揚,太子妃應該聽說了吧。”
“不瞞父皇,兒臣也是頭疼的很。”終於說到正事了,前邊的對話出乎她的意料,唯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這廂,承昭帝立即提起糧草一事,剛才那番話當真是故意將刀懸在她的脖子上,就是為了此時的壓榨做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