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接到爵霖川出車禍這則消息以來,暖冬就變得渾渾噩噩,一路上都恍恍惚惚,靈魂好像出竅,壓根記不得臨行前魏氏夫婦拉著她的手說了些什麼,更不用說先前她還喜歡得不得了的那隻小狗在哪,魏長生兄弟倆有在車上有沒有說話……她全都想不起來,腦子裏無限循環播放自我想象的車禍畫麵。
暖冬不知道自己怎麼被帶進全州市國際診療醫院的,直到站在重症病房門口,嗅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看到溫少卿、孫皓和爵家一眾人等,她才意識到魏長春沒有開玩笑,爵霖川,真的出車禍了,他在裏麵。
他在裏麵,重症病房裏麵。
暖冬心裏瘮的慌,即使站在一門之隔的走道裏,她都無法想象房間裏的情形,那樣一個人,得到老天爺厚愛的一個人竟然真的如此倒黴,遇到了車禍被送進了醫院,還剛從鬼門關九死一生走了一遭。
一股巨大的悲傷和一種沒著沒落的情緒如海嘯般席卷而來,她猶如急於逃生的魚,卻恐慌於找不到魚群而驚慌失措。她已然顧不上其餘人看到她過來時露出的表情,隻死死咬緊嘴唇才沒有讓自己當場失態。
曾經她得不到他的愛,心裏委屈又傷心,對她而言,他給予的婚姻無疑是天降奇跡,她怎能向他抱怨?每一個沒有他在的深夜裏,她和著眼淚把委屈和傷心通通藏在被窩裏,即使在那些輾轉難眠的時刻,她都沒詛咒過他,何況是現在的她?
她想要報仇,是想讓他痛苦,想讓他後悔,讓他體會愛而不得的那種複雜心境,卻從未想過讓他死亡或受傷。皮肉之痛哪有心靈之痛讓人痛徹心扉?哀莫大於心死,人死如燈滅,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還何談仇恨?
她簡直不敢想象,如果他這次沒搶救過來,或者當場被撞死,那麼她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她大仇未報,他就此死去,她向誰討要當年的那筆情債?他都沒了,她還和秦芳菲爭什麼?
“現在什麼情況?”
暖冬聽到魏長生開口問詢溫少卿等人,她的手腕被魏長生牢牢握住,此時此刻她哪顧得上自己的反常會不會被他看穿,反正以前她多少透露過自己對爵霖川上心,反正她的秘密已經暴露得太多,那麼今夜再多一個也沒什麼。
溫少卿看了一眼爵家人,然後示意魏長生等人走到轉角處說話,魏長生拉著暖冬跟過去,魏長春和孫皓也立即跟上。
溫少卿察覺暖冬的異常沉默,今夜守候在病房門口的人都是這幅表情,他隻當她也替爵爺難過,所以沒有深想。
他看向魏家兄弟倆,“爵爺乘坐的車子被大型攪拌車搶紅燈直接攔腰一撞,爵爺習慣性坐在主駕駛後的位置,他整個左半身,從腦部到腳部都是傷,傷得非常嚴重,左眼視力似乎受損,但是具體情況要等爵爺醒來才能確診,醫生說隻要爵爺能順利度過四十八小時危險期就沒有大礙,另外,重症病房不讓多人一次進去探望,這會在裏麵的人是老太太。”
整個左半身,從腦部到腳部都是傷……傷得非常嚴重……左眼視力似乎受損……四十八小時危險期度過就沒有大礙……
暖冬呼吸一窒,差點無法呼吸,冷汗涔涔,她的手下意識緊緊握住魏長生,目光緊緊盯住溫少卿,“阿全呢?他不是一向負責爵爺的安危?”阿全駕車技術過硬,怎麼會讓轎車被攪拌車攔腰撞?!
“對!阿全呢?今天開車的不是他?”魏長春聽到暖冬提起阿全,表情跟著一變,連忙跟著追問。
有值班護士出來找負責人,“家屬過來簽字。”
溫少卿聽到後,示意他們等一下,然後他連忙走過去接洽。
孫皓也沒解釋為什麼不是爵家人出麵簽字而是溫少卿過去,暖冬雖然好奇,但是這節骨眼上沒有多餘的心力管這些,她聽到孫皓解釋,“阿全今天輪休,開車的是另外一位爵家老仆,爵家老仆當場死亡,秦……親娘啊,那場麵你們沒看到,一地血,我們看了監控錄像,我心跳差點瞬間停止。”
爵家老仆當場死亡?!
暖冬覺得她嚴重缺氧,缺氧到無法呼吸,頭暈腦脹,身體似乎負荷不了如此巨大的消息,她眼前一暗,身體晃了晃。
旁邊的魏長生眼疾手快摟住她,“皓子,先別說了。”
孫皓連忙住嘴,爵家老太太趕過來聽到這消息時也是這幅體力不支,隨時都可能昏過去的樣子,女性的承受壓力明顯沒有他們男人強。
魏長生環顧四周,“我扶著小冬先去椅子上坐一會兒。”
“你們幾個,趕緊去把那邊的椅子搬來。”孫皓有眼力見,立刻揮手讓他的人把另一頭空著的長椅搬過來。
魏長生摟著暖冬坐下,孫皓又跑去找水,很快端著紙杯回來,魏長生接過來遞到暖冬嘴邊,哄她喝水,“小冬,喝點水墊一墊,待會兒我們去吃晚飯。”
暖冬嘴裏一片苦澀,嗓子早就發幹,這會看到白開水,身體本能發揮作用,她張嘴抿了幾口。她明白魏長生在幫她遮掩,讓孫皓以為她隻是因為沒吃晚飯,身體才會扛不住而暈厥。
“要不要再喝點?”
暖冬擺手表示不需要,她累得不想說話,靠在魏長生肩頭閉目養神。她怕一睜眼,眼淚就會掉下來。
孫皓接過魏長生遞回來的水杯,驚訝道:“啊?你們晚飯也沒吃呢?”
魏長春手插口袋杵在邊上,一聽孫皓這句話當場拍了他一下,“接到你的電話,我們馬不停蹄趕過來,行李都沒來得及收拾,路上一口水都沒喝,哪還有心情吃飯?”
這會已經快要十點,走廊裏的人基本上都沒吃晚飯。
孫皓看了一圈眾人,向魏長生征詢,“長生哥,爵爺一時半會兒醒不來,四十八小時呢,我們幹等也著急,不如我讓人出去買點吃的分給大家,先墊一墊如何?”
魏長春率先同意,手捂住肚子,“肚子早就叫了,還是要吃點東西,不然漫漫長夜熬不住。”
暖冬的臉色蒼白,魏長生擔心她吃不下沒味的食物,他思忖幾秒開口,“我和長春白粥就行,你讓人給小冬打包一份雞湯餛飩。”
雞湯補氣,外公有交代過母親給小冬多煲滋補養氣湯。
孫皓點頭,“好,我這就去。”
魏長春還惦記著其餘事,他和魏長生打了聲招呼就離開這邊,走向另一頭那裏。溫少卿剛簽好字,看到他過去,給了他一個‘私聊’的眼神。
魏長春看到有一間空著的小房間,他抬腳向裏走去,等溫少卿跟進來,他問,“少卿,攪拌車司機呢?跑沒跑路?”
溫少卿掏出手機,他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自己沒有勇氣再看一遍,於是把手機遞給魏長春,“沒有,那人嚇得當場尿褲子,他不傻,知道自己撞的是名車,而且又在路口,監控那麼嚴密,他逃了也會插翅難飛。”
魏長春接過手機,視線剛放上去就被屏幕裏出現的畫麵嚇了一跳,重型攪拌車速度很快,路口都沒減速,爵爺的車根據信號燈提示前行,被撞上那瞬間車子都來不及右轉,瞬間被攔腰撞翻!幸虧車身結實沒有一撞兩斷!
魏長春額頭上直冒冷汗,連忙把手機還給溫少卿,他哆嗦著手,想找煙抽,“操!操!操!我需要靜靜。”
溫少卿對魏長春遇到震驚之事就連爆粗口已經習以為常,他從口袋裏掏出煙盒扔過去,他今晚也沒忍住抽了幾根,不抽幾口難以平複心緒。
牆上有禁煙標誌,有護士推門進來,看到他們手裏的煙,正要開口訓斥,倆人識相,立即離開小房間相攜步入樓梯間。
溫少卿把打火機遞給魏長春,“還有一件事,我沒敢在外和你們說。”
“什麼事?”魏長春點火,狠狠吸了一口,他把打火機順勢揣兜,估摸今夜需要這東西提神。
溫少卿目光掃向走廊外的右手邊,那裏也是一間重症病房,他的表情很平淡,說出來的話卻很勁爆,“秦芳菲也在車上,幸虧她當時護住了爵爺的腿,要不然這會雙腿骨折的就不是她而是爵爺了。”
“什麼?!”
魏長春被煙嗆了好幾口,他像聽天方夜譚似的,不可置信地看向溫少卿,“秦芳菲也在車上?!她為救爵爺雙腿骨折?!她就在隔壁重症病房?!”
溫少卿重重地點頭,露出比較凝重的表情,“具體過程不清楚,我們的人到現場時就看到秦芳菲趴在爵爺身上護著。”
魏長春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一時間無法消化這則額外的消息。
他和溫少卿都心裏有數,他們想到的不是秦芳菲‘救美’這件事,而是秦芳菲付出如此代價,接下來的大半年或許都無法拍戲,娛樂圈裏永遠少不了新人,女星一旦‘息影’半年以上,勢必會被觀眾忘記,她救了爵爺,這又幾乎相當於救命之恩,爵爺於情於理都不能棄她不顧。
良久,他想出一個點子,“爵爺還不知道秦芳菲雙腿骨折吧?”
溫少卿苦笑,“瞞不住,爵霖琳聽說爵爺和她表姐一起出事,眼巴巴地第一時間趕到醫院,而且她還早把秦芳菲的事告訴了老太太。”
“小娘皮!”魏長春飆了一句髒話,複又問道,“老太太怎麼說?”
“老太太心思也難猜,隻讓人去找最好的醫生醫治秦芳菲那雙腿,務必讓她恢複健康,能走能跳,倒沒做出其餘承諾。”
“唉,不管怎麼說,爵爺算是欠了秦芳菲這筆人情,夏草草去世的那一年,我至今都沒法忘記他的狀態,如今又……”魏長春上一刻在感慨往昔,下一刻眼睛一亮,“等等,秦芳菲為什麼會出現在爵爺的車上?那攪拌車到路口卻不減速,會不會是?”
溫少卿搖頭,直接用事實否定了他的猜測,“不會,秦芳菲即使再有心計,她也不敢拿她和爵爺的性命來賭博,攪拌車司機一個小時前才醒來,他已經被警方帶走問話,警局那裏得到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另外,我也讓人混進車輛管理所,去監督攪拌車檢驗情況,有沒有做手腳,這事瞞不住。”
“好,那就行,那我就等你這裏的消息。”
魏長春抬腳就要離開,溫少卿叫住他,“秦芳菲這事別告訴五妹,我讓皓子也閉口不談,五妹與爵爺之間關係有點說不清道不明,如果讓她知曉秦芳菲在隔壁,我擔心她看都不看爵爺一眼就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