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 詩心著意著童話(1 / 1)

第一輯 詩心著意著童話

榮榮的新書《粗陶》共四輯。其中一輯是“童話卷”。素以詩人著稱的她餘暇旁顧,其緣由倒也簡單:“純粹是出於對小兒的愛心,編給他聽後又耐心地記錄下來的。”不過在我讀來,這個無心插柳的結果,也同樣十分甘甜,而且豐碩。

那麼,應該是小兒促成了這樣的一次寫作,而這樣的一次寫作之旅又同時激發了詩人的童心,使她重返孩提。在五光十色、瑰麗多姿的兒童世界裏,到處充滿了她熱愛生活、珍惜家庭和下一代,以及熱愛大自然的寬廣情懷,包含著一顆赤烈誠摯的母心、愛心,以及生為人母的責任。正如在《我愛媽媽》中讀到的其實是“媽媽愛我”那樣,她在內心一直祈望著天下所有孩子都漂亮,同時又能像牛一樣健壯,羊一樣乖巧,馬一樣挺拔,狗一樣聰明機敏。在《兩盆花》中,她告訴大家友愛是多麼美好;在《小猴找媽媽》中,她讓大家感受到溫暖和親情是誰都需要的,甚至可以不分異類;她要讓孩子們勇敢起來(《小山羊看海》)遵守公德(《拉巴巴》)改掉壞習慣(《小熊的油畫棒》)懂得克製自己,不能隨時隨地任性(《好喝的牛奶》);孝敬長輩(《糖》);做一個善良的人(《狼和尚》)……這些主題看起來普通陳舊——童話作品在成人的眼裏總是簡明易懂,但其中蘊涵著豐富的作者對兒童成長,對人生意義、社會變化,以及對人類和大自然命運的獨到思考和深切體悟,是她以自己獨有的多重社會角色聚焦後的重新詮釋。

童話是否也有可能作為一種文學的樣式,麵向成年讀者?就像連環畫隨著社會總體審美需求的變化,其讀者正漸漸高齡化和高智商化那樣。榮榮在她的這些文本中似乎已透露了一種實驗的端倪。她的筆下,一些故事的寓意忽然深刻、多樣起來,它們的影射或所指變得並不像幼兒園裏老師跟小朋友講話那樣的直接明朗。水底世界從來大魚吃小魚,凶魚吃善魚,在《讓我變成小小魚》中,水中社會酷似岸上的現實社會,但結尾是無奈和淒慘的。作者在這裏想出示的應該是這樣一個“似”的景象,而結局好像並不重要,可是這種景象的對應關係,其含量極為複雜,作者到處鋪設歧路,一時間根本就錯綜難解。同樣,在《醜醜的石頭》裏,一塊石頭的多舛命運引發出許多根深思的觸須:靜與動,美與醜,罪與罰,禁錮與自由,等等。它們早已是一種“成人童話”了。

這些童趣盎然的作品顯示了作者在駕馭“童話”樣式上的手法變化多樣,技巧運用十分到位。詩人的文字在這裏變得簡樸、口語化、兒童化;《我愛媽媽》中,媽媽四處討奶時不厭其煩地重複,也說明了其童話手法的嫻熟。故事情節發展總在意料以外、情理之中:一把精美無比的椅子落入了財主的手裏,可財主卻無法享用它;但財主畢竟是財主,他用椅子發財間接享受;最後好景不長,椅子的歸屬是“完美無瑕”的孩子。(《完美的椅子完美的人》)天真的小山羊和小白兔居然跟一隻餓狼在一起玩耍,而結果卻誰都沒有傷害到誰,可愛的小羊、小兔還留下了他們的納悶:為什麼大人不讓和那隻“大嘴巴”一起玩?(《玻璃彈子》)在情節發展需要的細小之處,作者也考慮得十分周詳:《拉巴巴》涉及清潔衛生,因此一開始就讓小猴穿上“媽媽新做的花背帶褲”,最後讓他後悔“不該穿著新褲子到處去出風頭”,這條前呼後應的褲子使結構嚴謹起來,因而作品也顯得精美起來。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這些作品中表現出來的想象力。想象,對一位詩人來說也許正好駕輕就熟呢。一個老人住在貝殼裏,貝殼被吞進鯊魚的肚子裏,而鯊魚肚子很舒服,“老爺爺還想再待一陣子呢”;小朋友們和小熊一起“像一串果實一樣”掛在氣球下麵慢慢升空啦,他們興奮地大聲呼喊著。這種情形奇特而又合理,使人不免為之揪心,又不免欲與之同樂。

讀完這些精美的童話,我分明看到了這樣一個情景:柔色的燈光下,作者擁著小兒。她一邊輕輕搖著,一邊給小兒娓娓講述著一個個奇妙的,色彩斑斕的,交織著天上人間、植物動物、過去未來的美夢,童話便隨之禮花般地散揚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