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有了先前病房外的那一幕。

司懷安自覺擔起了責任,前前後後都不假他人之手,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後,他才回到病房前,一眼就看見了他的小姑娘流著眼淚,肩頭輕輕顫抖的可憐模樣。

心疼得緊,司懷安也隻能咬牙捏拳暫時按捺。

懷孕這事兒已經把人父母親刺激大發了,他雖然也是個有脾氣的,但也不至於在這當口犯倔,上趕著繼續擴大矛盾。

倘若他現在還硬骨頭跟明父明母對著來,那就真把未來嶽父嶽母給得罪狠了。

司懷安也知道,這事兒是自己做的不地道,占了人家閨女的大便宜,現在生米既然已經煮成了熟飯,一湄父母生自己的氣也是理所當然。

該受的氣,該挨的罵,他都認了。

從小在大院裏長大,司懷安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驕傲的、意氣風發的。

被別人家父母長輩訓得頭都不敢抬,這還是頭一遭。

明一湄見到司懷安,心裏一喜,臉上卻不敢露出高興的表情,眼中不自覺帶上了一點點委屈和依戀,不時偷偷拿眼睛瞟他。

司懷安注意力八分落在明一湄身上,剩餘兩分用來應對明母的責備。接收到她淚光漣漣的視線,心裏早就揪做了一團。

兩個年輕人眉目間的情意流轉,明母權當做沒發現,硬著心腸輪流把二人都給訓了一通,見兩人老老實實低頭認錯,她心頭那股火氣,這才稍微消散了些許。

“媽……”明一湄大著膽子睇了母親一眼,輕輕拉了拉她袖子,“那你能不能勸勸爸?我和懷安是真心實意打算要好好在一起……”

明母瞪著女兒,用力扯回自己袖子:“你長大了,翅膀也硬了,我是管不了你了。你的事情,你自己跟你爸說去。我跟他站在一邊,他要不同意的話……你看著辦吧。”

啊?!

明一湄愁眉不展,耷拉著頭,盯著自己腳尖發呆。

什麼時候母親離開了也沒發覺,直到司懷安來到她麵前,他雙手撐在膝上,慢慢蹲下來,半仰著頭看她。

“一湄。”

明一湄抿唇,既難過又不解地看著他。

“後悔嗎?”

後悔與他在一起,後悔與他之間發生的種種?

她沉默。

一秒被拉得無限長。

司懷安屏息等待,眼底悄然染上了忐忑與慌亂。

那個遇事永遠氣定神閑的司懷安,他不是鋼鐵澆灌而成,無情亦無悲。他有了軟肋,亦有了盔甲。肉|身為愛所困,偶爾也脆弱彷如瓷器。

能傷害到他的武器,被他親手交到明一湄手中,由她握著,直朝他心口撞來。

含淚搖了搖頭,明一湄褪去了眉宇間的彷徨迷惘,她抬手,指尖輕輕拂過他濃長的睫毛,落在他眼尾。

“不,我不後悔。”

父母的反對,隻是愈發堅定了明一湄想要跟他在一起的決心。

從未動搖,又何來的後悔?

隻是她始終無法揮去心頭壓抑的陰霾,得不到父母親的許可和祝福,跟司懷安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偷來的快樂。

愈濃烈,愈悲傷。

像是要不顧一切揮霍有限的時光,明一湄鼓起勇氣朝司懷安說:“……帶我走,我們私奔吧。”

司懷安一愣。

自覺失言,明一湄飛快低下頭,她挽起散落的發絲,輕聲說:“我開玩笑的。”

“是嗎?”司懷安捉住她冰冷的指尖,緩緩摩挲,與她十指相扣,“一湄,說實話,我也很想像中世紀的騎士那樣,斬下惡龍的頭顱,帶走被囚禁在高塔的公主。但是,他們是你的父母家人,我……我已經沒有了爸媽,一湄,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樣,明白嗎?”

道理她都懂,可是父母的堅持,化作沉重的壓力,壓得明一湄喘不過氣來。

回家本應是和樂融融的氣氛,如今也變得疏離冰冷。她隔著病房的門,看著躺在病床上,仿佛一夜間蒼老十歲的父親,明一湄轉身靠著牆,無聲飲淚。

國內的電話不斷打來,司懷安既要看著明一湄,安排她飲食休息,也要在明父明母麵前盡一份力,即使捱著白眼,該做的還是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