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她的視線,往樓梯口望去,眼中呈現出微微訝然,臉上也帶了些出來。
那從樓梯口轉上來的人,許是耳朵靈光,顯然也注意到了她們這桌的動靜。
“姐姐?”一聲壓低地驚呼,從謝安娘嘴中溢出。
隨即便見她往身旁站著的人靠了靠,那渾身充滿戒備的模樣,弄得有誰會和她搶人似的。
謝安娘隨意將視線挪開,繼續往半分滿的茶杯中斟著茶,直至七八分滿了才擺手,那無關緊要的人,不看也罷!
可她擺明了不與理會的態度,卻偏偏有人要送上門來。
“安娘,早便聽說你們來了郢都,沒想到今兒個能遇上,倒也碰巧了。”範易澤走到她們這桌跟前,拱了拱手,溫文爾雅地打著招呼。
這都湊到跟前了,再裝作視而不見,便顯得尷尬了,況且不看僧麵看佛麵,她與範易澤除了那隻婚約,約莫還是剩些親情溫暖的,於是,謝安娘抬眸笑了笑:“確實湊巧。”
謝宛娘緊了緊手心,一陣銳利地刺疼讓她冷靜不少,她偷偷覷了眼自家夫君的神色,見他一副故友相逢的正常態度,那種如臨大敵的陣勢緩了不少。
緊盯著人的目光略有鬆懈,隨即也對著謝安娘擺出笑容:“姐姐,好巧!”
謝安娘見她眉目間似有鬱色,連那水靈的眸子都不似以往明澈,整個人活似被打磨過度,失了鮮活生氣的棱角不說,這簡直都快成了一顆魚目珠子,再無半點往日裏的明珠璀璨,不由暗自心驚。
可這一切也不關她甚麼事兒,謝安娘微微垂眸,指腹摩挲著杯底的邊圈,在心內哂笑一聲。
路是謝宛娘她自己選的,走成怎樣她都得認,瞧她這幅模樣,似也心甘情願,不欲多管閑事的謝安娘,便隻淡淡地點了點頭:“嗯。”
姐妹陌路,不過如此。
謝宛娘心下懊惱,這郢都城內如此多的食肆,她非得選這家幹嘛!
眸光不甚自在的瞥向一遍,一不小心便瞥到了自家夫君攥緊的拳,心下一緊,隻覺抽疼得厲害。
好歹是做了這麼久的夫妻,他的那些小舉動哪還忙得過她,明明是這般在意,卻要壓抑自己,明明高興能見到謝安娘,卻偏偏要裝作隻是遇見一般故友,這般為謝安娘著想,那可曾有丁點兒想過她?
一瞬間,謝宛娘隻覺自己在夫家遭受婆婆諸多刁難時,那足以支撐她低聲下氣認錯的信念頓時垮塌,可下一瞬,隨著她呼出心中的那口氣,吸進另一口新鮮空氣時,她又覺得不那麼難受了。
是啊,她早就知道,夫君一心一眼隻看得到姐姐,嫁給他之前她便知曉的,可她還是卑劣地頂掉姐姐嫁了過去,滿心歡喜、鬥誌昂揚地期盼著他看到她的好,終究是徒勞!
可就算是這樣,與謝宛娘來說,也足夠了,她已經不再奢求,隻要餘生能伴他走過,便也是極好的。
這般想著,那股一直支撐著她的信念,瞬間又回來了。
掃了眼桌上擺放的碗筷,謝宛娘明媚地笑問著:“怎麼隻有姐姐與雲璫,姐夫呢?”
說來也是好笑,自從姐妹倆各自出嫁後,她竟是連姐夫長甚麼模樣也不知道。
謝安娘大婚那日,因著婆母的緣故,她不曾回過娘家,便也一直沒有機會知曉姐姐嫁了個甚麼樣的人,這會兒倒也有些好奇。
“一會兒就來。”謝安娘微微皺眉,不明白她問這個為何。
接著便不再接話,顯然是沒有長談的意願。
瞧她這無聲的拒絕,範易澤倒也知趣,怎麼說也是曾放在心尖上喜歡的姑娘,對她的脾性也了解一二,便溫聲告辭:“那你們先吃著,我和宛娘尚且有事,就先走了,有緣再聚。”
“也不是甚麼急事,就別急著走了!難得遇上,何不敘敘舊?”謝宛娘見不得他這般,滿心滿眼都是替謝安娘著想,有些魔怔似的拉著要走的人,巧笑著道。
謝安娘見他倆似有爭執,兀自抿了口茶,並無意出言勸阻,小兩口子的事兒還是小兩口子自己解決吧,能還她耳根清淨最好!
百無聊賴的瞥了眼樓梯口,謝安娘眼中頓時滿溢高興,忍不住衝著人招了招手。
晏祁信步走到桌前,坐定,將那錢袋塞到謝安娘手中,衝著人露出了一個罕見笑容:“給。”
並不是沒有看見桌旁站著的另兩人,也不是沒有注意到他們與謝安娘似是熟識,隻是此刻他腦子裏皆被一件事事情占滿,那便是他娘隔著人群,對他做的那個口型。
為何叫他離開?神色間還那麼急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