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 扁擔悠悠 一碟小菜一份愛(1 / 1)

第一輯 扁擔悠悠 一碟小菜一份愛

如果問我喜歡吃什麼菜,我還真說不出來。平時買菜總是為家人考慮,總是買他們喜歡吃的。很奇怪,就是不會買自己喜歡吃而他們不喜歡吃的菜。於是,當父親給我捎來母親做的那麼一點點不起眼的小菜時,我的胃就感覺到熨帖極了。知我者父母也。

通常是父親騎著小三輪車來我上班的地方,而且經常是在吃午飯前把那些小菜送到。那一碟碟小菜曾引起同事們善意的調侃,有的說:“你爸又給你帶什麼好吃的了?一起嚐嚐。”有的說:“你爸媽怎麼老是把你當小孩一樣啊?”還有的說:“你父母對你真好,是怕你餓著是吧?”我笑著吃著,心裏樂著,他們這是羨慕嫉妒恨呢。那種長這麼大了依舊能被父母當小孩一樣疼著寵著記掛著的得意與滿足,在我心中脹得滿滿的。在父母眼裏,我永遠都是小孩。

說說父親給我帶來的小菜吧。有些我記不起來了,就挑記得起來的說吧。

有“黃豆芽炒豆腐渣”。豆腐渣是父母早上磨豆漿時剩下來的。有一回我去父母家時,母親正要把那些豆腐渣倒掉。我連忙阻止,讓她炒一炒給我吃。母親說,我們每天吃也吃怕了,你要吃,下回給你炒點去。很小的時候就聽到過一個菜名,叫“黃龍困雪地”(“困”,寧波方言,是“臥、睡”的意思)”,說的就是這道菜。

有“鹹菜土豆黃瓜羹”。黃瓜是刨成絲的那種。那天拿到食堂裏,坐我旁邊的小女人吃了幾口,於是吵著讓食堂阿姨以後也做這樣的羹,說真鮮。其實那時候連我也不知道裏麵一絲絲的是黃瓜,還以為是夜開花呢。後來我對母親說,這羹味道很好。母親說:“那下回我依舊用黃瓜絲做。”我這才知道羹裏麵那一絲絲的是黃瓜絲。

還有“烤土豆”“烤帶豆”“烤菜”。那回的烤土豆,我舍不得拿到食堂,準備晚上帶回家讓家人們一起嚐嚐。這樣的烤土豆我是烤不出的。我在家很少做這道菜,因為老是做不好,而且費時。

“烤帶豆”,母親把它烤得幹幹的,很有嚼勁。雖然看上去黑乎乎的,但味道很不錯。父親剛送到,我就揭開盒蓋嚐了下。這一嚐竟然收不住口了,等到吃午飯的時候,已經讓我嚼光了。我問母親怎麼做的,母親說在鍋裏烤好了,再拿到微波爐裏轉一下。原來是傳統手藝與現代電器的結合體,不好吃才怪呢。

說起“烤菜”,要做得好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用的青菜經常是父親賣不完的,而且是放了幾天已經萎靡不振的。這時候的青菜,水分已經流失了一部分,做“烤菜”正好。“烤”的火候非常重要,火候不到,味道就不地道。有時候飯店裏也有烤菜,但總感覺油腥味太重,不如母親做的爽口入味。

還有“醃茄糊”和“臭冬瓜”。好多年前,外婆在的時候,經常能吃到正宗的“醃茄糊”。她是用大鍋把茄子燒熟,但不能燒得太熟;接著把它們整齊地碼在一個甏裏,放鹽,用手掌撳結實了;然後把甏坐到火缸裏,再用有分量的東西壓在茄子上麵。我看到的通常是一塊大石頭壓在它們上麵。這樣做出來的“茄糊”,味道好極了,透著一股香甜的柴火味。我喜歡那種又幹又癟的茄糊,嚼起來有點韌勁。以前農村大多數人家有火缸,用來盛燒盡的柴火,然後用它們的餘火燉粥燉湯煨年糕煨番薯等等。說著說著,那令人懷念的柴火香似乎從遙遠的歲月彌漫過來了。我母親做的茄糊雖然沒能用火缸煨,但她會動腦筋,做出來的茄子除了沒有柴火香,其餘都能與之相媲美。

說起“臭冬瓜”,我真是有些感慨。因為家裏除了我,大家對它可以說是厭惡至極。隻要桌上有一碗臭冬瓜,孩子便不吃飯了,捏著鼻子直嚷著,臭死了,熏死了。我對他們反應如此之大,感到有些不解。但再也不敢把它搬到自家的餐桌上了。有時候對母親說起,總是有些鬱悶。於是,父親時不時地把母親醃的臭冬瓜送到我上班的地方,讓我過過癮。

如今,我上班的地方換了,離父母家遠得太多了,我再也不讓父親幫我送這些小菜了。所幸的是,我上下班都會經過離父母家不遠的那條路。於是,母親總是打電話過來,叮囑我下班時拐一下,有什麼菜讓我帶回家吃。

這些小菜,原料都來自父親的自留地。父親用他勤勞的雙手種植出各種各樣的蔬菜,而母親卻用她充滿智慧的雙手把它們製作成一碟碟美味的小菜。

這一碟碟小菜雖不起眼,可我喜歡,這是數也數不清的愛。

2012年1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