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 懷念外婆 走過老街(1 / 3)

第二輯 懷念外婆 走過老街

有陽光的日子,我走上了老街。

老街,像一位上了年紀的婦人,慵懶地享受著陽光,安靜而寂寥。

我的腳步聲驚動了她。看到我,她輕輕歎了口氣,好長時間沒來了吧?我有些羞愧,說,我想你了。我不能說是因為想寫點有關老街的事兒才來看她的。

她輕笑起來,笑聲蒼老。笑過後,老街說,其實從新街橫穿到我這裏最多也才幾十米的路程,唉,沒辦法,老嘍,沒人理嘍,你看她現在多風光啊。聽得出老街的語氣裏除了嫉妒不遠處的新街外,還有那麼多的無可奈何。

想當年,我也風光過,老街說。我說,我知道,老柴橋人都知道。

我從原來的薛家橋頭(如今薪橋北路與老街北路的交叉路口)朝西方向走入老街的。那條小街以前叫“下橫街”,現在是“老街北路”的其中一段。狹窄的街道兩旁是商家店鋪,有小吃店、漁具店、理發店、裁縫店、家具店等等。有的店主還把店裏的東西搬出來堆置門口,使原本不寬敞的街道更顯逼仄。那些店鋪大多還是以前的老房子,有的隻是在門麵上裝飾得新潮一點,試圖掩蓋她滄桑的麵容。

我記得這裏以前有一家爆米花店,裏麵黑咕隆咚的,有一個年紀很大的老婆婆;有一家做新鮮麵條的店,晾掛在架子上的一串串長麵都是用手工做出來的;有一家比較大的點心店,那裏有平底鍋蒸煎出來的油滋滋的生煎包子,老遠就可以聞到它的香味;點心店門口有一位老婆婆,長年累月擺著她的小攤子,有各色小糖,還有一分錢十顆的茴香豆。印象最深的是靠西端的那家餛飩店吧。真奇怪,那條街上別的店家在我記憶中竟然沒影了,“吃”卻永遠都忘不了。也許對於孩子來說,尤其是那個年代的饞孩子來說,對“吃”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

怎麼不走了?想那好吃的餛飩了?老街取笑我,你小時候經常賴在店門口不肯走的。我有些不好意思。是的,我一直忘不了那小小的餛飩——滑滑嫩嫩的皮子包裹著香香鮮鮮的肉餡,清清亮亮的湯水漂浮著碧綠青翠的蔥花;因為皮兒薄,煮熟的餛飩晶瑩玉潤,看上去就像幾顆粉色的玉石在碗裏遊弋;舀一隻餛飩送入口中,燙得滿嘴又鮮又香又軟……

從餛飩店門口向左拐彎的時候,我想起右手邊以前是一家新華書店,與柴橋照相館毗鄰。小時候,我經常來新華書店看小人書,一分錢看一本。那時候口袋裏能有一分錢真是件高興的事兒。我可以在新華書店坐一下午看一本好看的小人書;可以用一分錢買一顆水果糖含在嘴裏,半天都不會消失;可以用一分錢換來十粒茴香豆,嗑上幾粒,還剩幾粒帶回家留給妹妹嗑。

照相館前麵就是老柴橋頭。走上橋頭,望著不遠處的薪橋,望著薪橋上的車水馬龍,忽然發現腳下的橋真的老了。兒時的我,總要費點勁才能攀上外婆的肩頭;長大了,外婆卻比我矮小了,老橋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老橋兩邊的護欄,不知什麼時候被粉刷過了,在陽光下泛出一片刺眼的白。原本和橋欄同樣灰暗的“柴橋”兩字,如今已用大紅的油漆抹得異常奪目。這刺眼的白與奪目的紅仿佛一位老態龍鍾卻想用塗脂抹粉來遮蓋皺褶的老嫗,有些滑稽可笑,不穩重了。心底忽然彌漫起一陣莫名的酸楚。

關於“柴橋”兩字的來曆,至今我還是模糊不清。問老街,她說,記不得了,就像你吧,小時候的事哪有件件都記得的?想想也是,或許有橋的時候,還沒有老街呢。可有一個傳說一直留在我的記憶中。

這個傳說我是從小學老師那裏聽來的。王安石來穿山半島興修水利時,還鼓勵當地百姓因地製宜,增創增收,把賣柴人和做小本買賣的都集中在一個地方,形成集市。為方便蘆江兩岸的交通貿易,王安石建議在賣柴草的集市旁邊建座橋,取名“柴橋”。現在細細想來,王安石來穿山半島之時,應該是在公元1047年左右,那麼“柴橋”有九百多年的曆史了?

後來,又翻閱有關資料,上麵簡單地介紹:早在宋朝,有柴姓人家在此籌資搭建拱形木橋,習稱“柴家橋”,又名“進士橋”。至清道光八年(1828年)重修,始名“柴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