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隔著走廊,那種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還是撲鼻而來,莊茶忍不住幹嘔了一下,捂著狂跳的心口靠在牆上喘氣,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血腥的場麵,濃稠的鮮血像是打開的水龍頭似的奔湧而出,光是看一眼就讓人心慌意亂。
“主任,血壓降低了,高壓90,低壓50!”
麻醉老師話音剛落,主任立刻吼出聲:“巡回護士用力擠壓血袋把血擠進血管,麻醉立刻注射多巴胺和腎上腺素!快點!快點!”
就連見慣了大場麵的主任都已經慌亂,離得這麼遠莊茶都看得清他臉上如同下雨般嘩嘩流下來的冷汗,他的雙手都在發抖,說話的聲音都開始發顫了。
整個手術室的人沒有一個鎮定得下來,有個年輕的巡回護士甚至都著急得哭出聲來,手術間被一種慌亂壓抑的氣氛籠罩著,沒有人有把握能把這個人救過來,每個人能做的就隻能是全力以赴地去博一把。
“血袋!血袋!再加血!不要停!再開一條靜脈通路,兩路血同時輸!麻醉,血壓上去沒?!”
主任的嘶吼聲在整條走廊裏回蕩著,麻醉的聲音也有些慌亂:“高壓90,低壓60!血壓稍微回複了一點!”
患者身上一共開了三條靜脈通路,一條輸麻醉藥物和電解質,其餘兩條用來輸血,這三條通路不停地進液體,但傷口卻不停地往外湧血,主任把股動脈結紮了,下頭的出血處好不容易止住了,但是胸口處的出血卻很難止住。
一是因為肋骨直接刺穿了心包,根本無法進行胸外止血,二是因為部分骨折斷端直接刺進了肺裏,連胸外按壓都不能進行,有這兩大凶險因素限製著,無法輕易動手。
在輸了十幾袋血之後,胸口處的出血依舊沒有得到絲毫控製,主任已經開始慌亂了,臉色蒼白地吼道:“麻醉,血壓,心律!”
“主任,血壓開始降了,低壓降到40了!出現了二聯律,主任!”
莊茶心慌意亂地在走廊裏站著,光是看著,她都已經腿軟得站都站不住了,她捂著狂跳著的心口,哆哆嗦嗦地想著,是不是這個患者救不過來了?就連主任都害怕了,那是不是沒希望了?
手術間裏依舊混亂而緊張,莊茶腦袋都是漲的,實在看不下去了,扶著牆慢慢地挪出去,躲去了休息室,如果真的救不過來,那她最好不要去看那個場麵了。
“剛才給靳主任打電話了嗎?靳主任說走到哪兒了?”
台上的主任已經渾身癱軟了,聲音裏滿滿的慌亂,台下的巡回老師趕緊回答道:“靳主任說馬上過來。”
等了不到三分鍾,靳釗言就來了,他的刷手衣還在外頭露著,一邊係著口罩一邊跑進手術室。
“基本情況。”
他進了手術室,所有人都像是見到救星一般鬆了口氣,巡回老師迅速替他戴上雙層手套,穿好手術衣,普外主任哆嗦著從台上下來,趕緊彙報情況:“肋骨刺破心包,骨折端還插進右肺組織,右腿股骨骨折,股動脈出血已經控製。”
“嗯,麻醉。”靳釗言沉默地上台,簡單地查看了一下傷口,衝器械護士伸手:“開胸器。”
一邊的麻醉老師趕緊彙報:“現在輸了三支腎上腺素和兩支多巴胺,輸了2000毫升的液體和1000毫升的葡萄糖,血壓時高時低,平均值為高壓80多,低壓最低是40。”
“嗯,圓刀。”
靳釗言全神貫注地開始手術,一旁的器械護士神經緊繃地開始配合,巡回護士沒等靳釗言發問就趕緊彙報:“出血量累積大約5000毫升,現在依舊在出血,輸全血10袋還有兩袋血漿。”
“嗯,基本情況我已經了解了。”
靳釗言皺著眉頭看了看切口,“甲勾。”等器械護士把甲勾遞過來後,他指揮著普外主任到他的正前方:“把胸壁拉開。”
他眉頭緊皺,雖然神經高度緊張,言談舉止卻是鎮定沉穩,他這樣篤定的神情讓所有人緊繃的神經都稍稍放鬆下來,剛才嚇得快要腿軟的普外主任終於回過神來,趕緊死死拉住甲勾,一邊還不忘劫後餘生似的感慨:“靳主任,還好你來了,不然我一個人肯定要把病人橫著送出去了,我肯定攤上大事兒了。”
“咬骨鉗。”接了器械護士的器械後,靳釗言才開口說話:“來手術室的哪個病人不是橫著出去的,除非是白內障人工晶體移植的能坐著輪椅出去。”
他的一個玩笑話瞬間讓所有人笑出聲,剛才緊張慌亂的氣氛瞬間消失幹淨,大家這才完全放鬆下來,全心配合靳主任手術。
“麻醉,停止泵麻醉藥,再打一支腎上腺素,二助和三助先去做個氣管切開,切完之後麻醉師把氣管插管拔掉,巡回護士拿一個胸腔閉式引流器。”
他吩咐得幹淨利落,加上聲音沉穩篤定,大家暫時忘記了病人凶險的病情,有條不紊地忙著自己該做的事,完成他吩咐的任務。
氣管切開後,他又吩咐二助和三助:“接上胸腔閉式引流器,把胸腔積液先排出來。”
手術有條不紊地進行了五個小時後,心包的損傷總算控製住了一點,靳釗言下台迅速換了副手套,讓巡回護士擦了擦臉上的汗後立刻又上了台。
“再上來兩個人,去處理股骨的傷口,先複位固定,等心包縫合後再進行內固定。”
有了靳釗言在,所有人都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他的鎮定和胸有成竹,以及嫻熟的技藝都讓大家慌亂無措的心漸漸安定下來,不知不覺手術就進行了七個小時,每個人都各司其職,聽著靳釗言的吩咐忙碌著,手術雖然凶險,卻再沒有一點混亂。
等手術進行到八個小時,靳釗言也有些扛不下去了,他評估了一下病情,覺得傷勢已經控製住了,便把攤子又交給了心胸外科的另一個主任。
普外的主任也隨著靳釗言下了台,脫了手術衣之後立刻雙手捧住了靳釗言的手,連連感歎道:“靳主任,今天真的托了你的福,不然的話我可就下不了手術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