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霆也不惱,就是麵色無比尷尬,囁嚅半天也沒說話,偷偷看了一眼白小月,白小月心領神會,恰到好處地轉移話題:“小茶,趕緊坐吧,我先點了甜點,你看看主食想吃什麼,放心,今天他請客。”
一聽李司霆請客,莊茶那是放開了膽子點,喜歡的不喜歡的,隻挑貴的來,沒多時,一桌子菜就上來了,那閃爍著人民幣光輝的場麵讓她很是欣慰,李司霆卻沒有露出她預期中那種蛋疼的表情,這讓她多少有點失望。
開始吃飯後,莊茶一臉悲切地說起自己最近暗無天日的生活,白小月對此深表同情,“沒關係,過了這風頭就好了,老爺子家屬挺刁鑽的,這是緩兵之計,過一陣就好了。”
“可這都半個月了,沒半點消息,恐怕是回天乏術了。”
“實在不行你去考其他醫院也行啊,資格證也下來了,你又是這麼好的條件。”
“唉,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進了好地方就不想再去其他地方了。”
白小月也不知道該如何勸她,正無語間,就聽見隔壁包間一群男人的哄笑聲,並非他們樂意偷聽,隻是對方笑得太大聲了,並且,她很想說,季臣剛那丫不是一直裝霸道總裁嗎?怎麼這會兒笑得跟隻傻麅子似的!
傻麅子說:“張總您大人大量,別和小姑娘一般見識,她也是個沒見過大場麵的,一聽出了事也慌了神,一直打聽老爺子狀況呢,擔心得不得了。”
那張總道:“不是我計較,是這丫頭膽子太肥了,好嘛,手術沒做成,把我們老爺子整出個心髒病來,我們老爺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不要叫她陪葬呢?你別以為說兩句好聽的就完了,得虧老爺子不是你爹,換句話說,要是你出了這事,你家丫頭能淡定得了嗎?”
傻麅子又說:“是是是,說到底是我的不對,我給張總賠一萬個不是也是空話,就盼著老爺子沒事,張總你有火衝我發,小丫頭不懂事,我回頭好好教育她,張總你消消氣,寬限寬限,丫頭也不容易,找個工作挺難的,巴巴地進了自己喜歡的醫院,現在被辭了,心情也不好,整天在家悶著。”
張總打斷傻麅子的話,陰陽怪氣道:“喲嗬,你這話說的,好像是我造了孽似的,我求著她給老爺子紮針了,還是我求著她讓老爺子犯病了?這會兒我倒是成了罪人了,合著閨女是你親閨女,我爹不是我親爹似的!”
傻麅子趕緊覥著臉賠禮道歉:“張總別生氣,我這人不會說話,來來來,我自罰一杯,給您消消氣。”
張總譏笑道:“一杯哪行啊,怎麼也得三五杯啊!”
說罷,又是一陣哄笑,之後的話淹沒在男人們的笑鬧聲中變得模糊不清了。
白小月喊了她三聲,莊茶才回過神來,她垂著頭拿筷子指了指滿桌的菜:“趕緊吃,都是人民幣呢,不能浪費。”
白小月皺了皺眉,低低地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如果可以,莊茶寧願季臣剛在她心中一直是拋妻棄子的負心漢模樣,而他留給她的唯一印象,就隻是被拋棄時冷漠絕情的那句,季鐸才是我的孩子,這樣,她就可以一直記恨著,把這麼多年來的委屈,不甘和憤怒全部轉化成對他的恨,隻轉化成這一種感情,以此維係他們這可笑的父女關係。
她就這樣恨了他這麼多年,恨得都快不知道除此之外還能剩下什麼感情時,他卻突然讓她見識了這樣的場麵,他為了讓她重回醫院,特意去討好那些人,像個孫子似的伏低做小,熱臉貼人家冷屁股,賠足了笑臉。
那個驕傲自大的男人,為了她,丟盡了尊嚴。
一個把她無情地拋棄之後卻又以這樣的方式表達他深沉父愛的人,她恨不徹底,卻又不知從何愛起。
這頓飯,到底是吃得味同嚼蠟,莊茶原本還想著扒一扒白小月和李司霆的八卦,現在也沒了心情,匆匆地吃了幾口,就告別了那對冤家,魂不守舍地回家了。
回到家,季鐸在沙發上貓著看電視,莊媽媽在廚房裏熬粥,香甜的氣息衝進鼻腔,總算把她腦子裏的混沌衝淡了一些,她靠在門框上,沉著臉問道:“媽,是不是你把我被辭退的事告訴季臣剛的?”
莊媽媽明顯愣怔了一下,手裏拿著攪拌粥的長勺叮當作響地掉進了鍋裏,莊媽媽和她一樣並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無論喜怒哀樂都實打實地表現在臉上,因此,看了她糾結又複雜的神色,莊茶已經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心底憋了一口悶氣,卻是怎麼都嘔不上來,想要埋怨媽媽,又覺得著實無理取鬧,記恨季臣剛的一直是她,媽媽早就已經原諒了他,一個女人在無助的時候去尋求男人的依靠這本來無可厚非,媽媽把這件事告訴季臣剛也是無奈之舉,埋怨季臣剛吧,更沒有理由,他並沒有大張旗鼓地替她求情借此領她人情,隻是她不小心得知了這個消息而已。
心裏這口悶氣上上下下地竄了半天也沒有找到發泄的渠道,半晌,她隻能擺擺手,垂了眼角對兀自不知如何開口的媽媽說了句:“趕緊攪著點粥,我都聞見糊味了。”
“小茶,其實季臣剛挺不容易的。”莊媽媽一手拿了勺子繼續攪拌著粥,眼神也落在咕咚咕咚沸得正歡的粥麵上,並沒有在看她,隻是言語間帶了唏噓喟歎,讓她很不適應。
一般情況媽媽在她麵前對季臣剛的稱呼依舊定位在“你爸爸”上,這種刻意拉近他們兩人關係的舉動一直讓她很不舒服,但是今天媽媽一反常態同她一樣叫了季臣剛,她心裏清楚,媽媽是放低了身段,站在她的立場上替季臣剛求情,這樣的卑微和央求讓她無所適從,並且她也無從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