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凝醉的心跳如鳴鼓,在顏漪嵐的懷裏忘了動,她的目光擱置在窗外一片繁花亂舞裏,滿目繽紛。
可惜入目的景色再繁華,仍舊顯得那麼不真實。
顏漪嵐這個人,向來不願意表露過多的心跡,如今這番話已是難得。薑凝醉心裏頓時湧入一陣莫名的情緒,就像當初她被罰長跪宗廟,顏漪嵐突然而至吻住她的時候一樣,她本該是高興的,但是她的心扉卻難受得難以負荷,因為偏偏她一直在騙她。
薑凝醉緩緩地伸手輕推開顏漪嵐,目光平靜淡然地望著她,道:“被罷黜的太子妃,是沒有理由再繼續留在宮裏的。”
顏漪嵐好笑:“出宮不好麼?”
“哪裏好?”薑凝醉望著顏漪嵐笑得妖冶的臉龐,冷冷道:“被廢免的太子妃,背著這個名聲出宮,你讓我日後如何見人?”
顏漪嵐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道:“嗯,大概也沒有人再敢要了。”
深深剜了顏漪嵐一眼,薑凝醉對於她的說笑沒有半點搭理的興趣,隻是轉身坐回了軟榻前,一飲而盡杯中剩餘的涼茶,道:“以前長公主不許我做太子妃,現在又逼我出宮,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你從未問過我想或不想,隻管自己該不該這麼做。”
薑凝醉難得說出這麼一大段話來,顏漪嵐怔了怔,待她字字斟酌過薑凝醉話裏的意思,她點頭道:“好。”單單說了一個字,顏漪嵐低頭用指尖摩挲著茶杯,繼而抬起了頭,啟齒而笑:“凝醉,你願意出宮麼?”
“我不願意。”
薑凝醉的拒絕直接而坦白,甚至沒有一點迂回婉轉,她說著,淡漠的眸子映著窗外飛花暖陽,折射出一片波光瀲灩。“當日我既然風風光光嫁進來,便沒有理由任人隨意找個名頭廢黜出宮。”
你讓我出宮,不過是你不想害了我。可是顏漪嵐,不論你想做什麼,我陪你便是。
顏漪嵐微低著頭,眉眼一改往日的戲謔從容,一字一句說得認真。“凝醉,你應該知道,宮中的形勢風雲變幻,留下來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我知道。”似乎顏漪嵐說的不過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薑凝醉神色鎮定地抬起頭,向來淡漠的唇角微微一揚,冷豔的眉眼越發精致了。“可是,你不會讓我死的,不是麼?”
不知為何,薑凝醉往日裏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在此刻傳入顏漪嵐的耳畔,有一種異樣的柔和,仿若千尺寒冰臨春消融,落了一池的桃花。顏漪嵐晃了晃神,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薑凝醉,不論外表如何冷漠,她的內心仍然存有一方柔軟。
薑凝醉選擇留下來,其中的理由當然不會隻是為了薑家和她的麵子而已,顏漪嵐本來以為出宮對於她是最好的選擇。可惜,她雖是摸清了薑凝醉的性子,卻獨獨漏算了她的初心。
這樣的認知讓顏漪嵐的內心繾綣如水,她伸手,指尖輕輕撫上薑凝醉素淡的臉龐。感覺到薑凝醉略微地退開,顏漪嵐掌心稍一使力,薑凝醉的視線便隨頭抬了起來,循著力道望住了她。
看見薑凝醉有些抗拒和不自在的神情,顏漪嵐笑了笑,一雙鳳眸濃墨重彩,如同三千桃花競相綻放,睫羽勾勒出絕豔的弧度。她道:“膝蓋還疼麼?”
薑凝醉知曉她問的是長跪宗廟那夜遺留下來的傷,於是搖了搖頭,以作回答。
“燒退了麼?”
臉頰傳來顏漪嵐掌心的溫度,這樣的感受在此刻竟然顯得無比的曖昧,薑凝醉想著,按捺著心底的悸動,點了點頭。
“下次,不會再讓你受傷。”薑凝醉心口一震,麻顫的悸動逼得她不自覺地尋向顏漪嵐的方向,卻見她的目光早已等候在此,回以她一抹罪孽深重的溫柔笑意。“我保證。”
在顏漪嵐的笑容裏,薑凝醉的一顆心方寸大亂,或許世人說的一世傾心,想來也不過如此。
轉眼到了四月初四,薑凝醉一早起來,看見棲鸞殿外的宮人們裏裏外外忙活著,她喚來青芙,一打聽才知三年前的這一日,顏國在顏隋一戰中取得大勝,往後每一年的今日,宮中上下都要舉辦一場宴會慶祝,城裏的百姓們也會點燈同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