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 3)

顏漪嵐一路快步走在前麵,向來從容優雅的步伐快若流星,薑凝醉跟在後麵漸漸被落了下來。

宮人們早已在棲鸞殿裏點上了燈,顏漪嵐推門的瞬間力道淩烈,燭苗受了風力的影響,猛地一陣竄動搖晃,打碎了滿殿的沉靜。

“都退下。”

似乎許久未曾聽過顏漪嵐這般低沉冰涼的聲音,宮人們紛紛彎腰退下,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了。

殿門再一次被闔上,顏漪嵐轉身,最先看見的便是薑凝醉的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眸,兩人好一陣對視,她一時不言,薑凝醉就沉默相望,對峙的無言漸漸壓過了窗外滂沱的雨聲,隻有燭火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響起。

比起沉默來,薑凝醉絕對是個中的老手,顏漪嵐退坐到軟榻上,輕睨著薑凝醉,問道:“沒話要說?”

薑凝醉想著,搖了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頭:“是我做得有欠妥當了。”

“倒也沒有什麼妥不妥當的,”聽見薑凝醉難得卸了語氣裏的幾分冰冷,多了些真誠的味道,顏漪嵐微蹙的眉輕輕舒展,道:“朝中之事,從來就沒有絕對周全的。”

薑凝醉垂在身側的手微微一動,不再說話。

顏漪嵐絕對是有理由責怪她的,甚至於懲罰她都不為過,原本以為顏漪嵐此番怒然而歸,必定會好生斥責她的魯莽行事,可是也不知道她是真豁達還是假隨性,竟然對於她今日有失分寸的行為一句怨言都沒有。

燭光下,薑凝醉向來沉靜的眼裏有波光淺淺搖曳,她微側開頭,道:“你該責怪我。”

倒是第一次看見如此誠心誠意領罰的,顏漪嵐看著那樣平靜且真摯的薑凝醉,往事不覺地紛紛在這一刻湧上心頭,引得她竟是半點平日的威嚴和怒氣都使不上來,不由喟歎道:“你們薑家的人,個個都這麼膽大妄為,也不知是不是我太過縱容了。”

不遠處的火爐上溫溫地熱著一壺茶,薑凝醉替顏漪嵐斟了一杯清茶,折回來遞到顏漪嵐的手邊,淡道:“不過是我一人的過錯,與家族無關。”

薑凝醉常常是這副不怕死的模樣,單單望著她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睛,顏漪嵐就會覺得她仿若置身於所有之外,她隻屬於她自己。這麼想著,顏漪嵐無奈地招了招手,道:“你過來。”

薑凝醉一怔,略帶不解地扭回頭看向顏漪嵐,燭影中她的麵容有些晦暗,溫柔似水。淡淡的燭光似乎迷了薑凝醉的眼,她沉默片刻,最終依言繞過桌子,走到了顏漪嵐的身邊。

“因為池蔚與你喝了幾次酒,就值得你如此舍命相救麼?”顏漪嵐向來妖冶豔魅的眼裏閃過一道精光,“還是因為她曾經救過你?”

宮中的事情向來沒有什麼能逃得過顏漪嵐的眼睛,所以薑凝醉也不詫異於顏漪嵐的悉數洞察,她坦白回道:“都是,又都不是。”

這個回答顯然出乎顏漪嵐的意料,她黛眉微鎖,疑惑相望。

“池蔚的確對我有恩,這個人情我自當要還她。”薑凝醉說著,頓了頓,思索著措辭繼續道:“但是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著跟這宮裏所有人不同的地方,總叫人忍不住對她另眼相看。”

那種不同,若要追究起來,大抵就是一種來自於薑凝醉那個時代的不羈和灑脫。這是在這宮裏,乃至天下眾人,都難以擁有的一種隨性自在。

薑凝醉的話不含半點虛浮,顏漪嵐聽在心裏始終不太舒坦,臉上卻漸漸勾出了一抹輕笑:“你對她倒是在意。”

這話聽起來像是責怪,但又不似顏漪嵐往日冰冷的口吻,薑凝醉愣了愣,她的神情浮現一絲古怪,清清涼涼地試探問道:“長公主是在吃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