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1 / 2)

踏下城樓,顏漪嵐低頭,看見一抹素淡的身影候在階梯外。

春來多雨,綿綿細雨熏染得皇宮內外一片朦朧雅致。薑凝醉穿著一身淡色宮裝,外披粉白紗衣,手肘處的帛帶隨著微風輕擺,淡雅中偏透著不染塵埃的氣質。聽到聲響,薑凝醉抬起頭,向來淡漠的眉眼沾了雨後的濕氣,顯得別樣的出塵清冷。

從青芙撐著的傘裏走出來,薑凝醉展開手裏的鬥篷,遞到了顏漪嵐的手上。

顏漪嵐向來畏寒,如今雖說已是入了春,但是下雨天仍舊抹不去濕冷的氣息,聽聞顏漪嵐隻著了單衣出了宮,薑凝醉始終記掛她的傷,所以才有了這番舉動。

“雨天濕冷,怎麼不在宮裏待著?”

雖說心裏已經大致猜到了薑凝醉此番的來意,但是顏漪嵐仍舊低聲詢問了一句,看見薑凝醉抓著鬥篷的手一僵,她不由地彎了彎嘴角,笑得促狹。

“在宮裏乏悶,所以出來走走。”薑凝醉順口敷衍著,親自替顏漪嵐披上鬥篷,轉身就要離去。“正巧碧鳶托我給長公主送件鬥篷來。”

薑凝醉愛搭不理的樣子她見得多了,如今口是心非的模樣倒也算新鮮,顏漪嵐輕聲笑出來,不置可否地道:“碧鳶的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竟敢差遣太子妃做事?”

薑凝醉怔了怔,隨後漠然道:“......舉手之勞而已。”

瞧見薑凝醉還在掩飾,顏漪嵐索性也懶得繼續繞圈子,不留情麵地揭穿道:“不知何時連碧鳶也懂得偷懶了,我一個時辰前剛遣了她去尚宮局打點事務,不想她竟也學會陽奉陰違了。”

薑凝醉這時才後知後覺自己的謊言早已被顏漪嵐識破,她緩緩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顏漪嵐,卻不想看見顏君堯從城樓上走下的身影,她收回望向顏漪嵐的視線,轉身行禮道:“拜見太子。”

若是太子遇上品行端雅出眾的,擇個時日,便將凝醉廢黜了吧。

之前顏漪嵐的話還一直響至耳側,如今看見薑凝醉,顏君堯一時間隻覺得心緒難平,他掩下心底怪異的情緒,抬手道:“不必多禮。”

三人各揣心思,如今硬湊在一起,實在是顯得尷尬而怪異。薑凝醉抵著死寂的沉默偏頭看了顏漪嵐一眼,卻見那廝一副悠閑自得的模樣,全然沒有半點不自在。

暗自盤算著借口抽身離開,突然聽得身後一陣腳步聲,伴隨著匆匆忙忙的喘息聲響起,薑凝醉本能地側頭打量而去,看見顏君堯的貼身太監張世全腳步匆匆地走來,看見他們便徑自跪拜了下去。

一一行過禮,張世全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戰戰兢兢地側身麵向太子,稟道:“太子殿下,側妃娘娘已經轉醒了過來,但是......”

聽到柳浣雪轉醒,顏君堯眸子一亮,偏又看見張世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心裏不禁一沉,道:“說!”

“太醫們拿不準主意,所以讓奴才前來詢問太子殿下,對於側妃娘娘究竟是救還是不救?”

此話問得著實怪異,柳浣雪如今好不容易轉醒,顏君堯自然是要救的,依著他對於柳浣雪的寵愛,哪怕是傾盡世間的藥石也必定會保柳浣雪無恙。這些太醫們並非毫不知曉,卻仍舊有此一問,顯然這其中必定藏著難以言齒的隱情。

顏漪嵐也覺察到了異樣,她按住正要說話的顏君堯,略一沉吟,偏頭對張世全吩咐道:“不急,待詢問過太醫,本宮與太子再做定奪。”說著,顏漪嵐看向薑凝醉,“你也一起來。”

隱隱約約知曉這件事或許非同小可,薑凝醉本欲推脫,但是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沒有在多說什麼。

明德殿內,一眾太醫各個神色異常,麵色蒼白,看見顏漪嵐一行人走進來,一邊行禮一邊跪了下去。

顏君堯自小在宮中長大,瞧見太醫們這副模樣,心裏當即有了些許明了,他的心瞬間懸在了半處,沉如鐵,卻偏偏無法落地。他神色凝重地看著一眾太醫,手心無意識地捏緊了座椅的扶手,沉聲道:“你們老老實實告訴本王,側妃究竟如何?”

“回太子的話,側妃娘娘如今已經轉醒,病情也得以控製,隻需針灸數次將體內的毒素一一逼出體內,便可痊愈。隻是......”為首的太醫說著,不禁抹了抹額頭間冒出的冷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隻是什麼?”瞧見太醫們一個個欲言又止的模樣,顏君堯的一顆心落下又懸起,他不禁狠狠拍了拍桌子,斥道:“你們這群沒用的奴才,究竟在支支吾吾什麼,難道都不想活了麼?!”

太醫們聞言,一連高呼了好幾句“太子饒命”,終於定了定神,顫抖著聲音如實說道:“隻是臣等替側妃娘娘把脈之時,發覺側妃娘娘的病症極像是中了...中了紫茄花毒的征兆。”

顏漪嵐本來正端著茶盞,低頭輕吹著氤氳的茶霧,如今聽得太醫的話,她的視線從飄渺的水汽中抬起來,鳳眸微眯,眼裏的光漸漸冷凝。薑凝醉也注意到了顏漪嵐瞬間冷冽的神情,她細細回想了一遍太醫的話,雖然不解太醫的哪一句話惹得顏漪嵐不快,但是心裏卻不自覺地慢慢收緊。

“紫茄花?”顏君堯也是從未聽說過這種花的名字,更莫說是它會帶有毒性,隻是這顯然已經不是他真正關心的問題,他的臉漸轉陰霾,道:“你是說,有人對側妃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