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宮的日子過得實在是清閑,薑凝醉每日禁足在昭翎殿裏,除了太醫以外再無外人滋擾,她受的那些傷便也一天一天地慢慢好起來。
轉眼已是夏季,荷塘裏的荷花開得正歡,微風拂麵,帶著泥土與花瓣的清新香氣,令人不覺神清氣爽。
薑凝醉坐在窗下靜靜觀賞,她的身子雖說好了七八分,但是氣色卻仍是不見好,嚴禦醫這兩個月來悉心調理,奈何成效並不明顯。薑凝醉倒也看得開,體質由人,這也是急不來的事。
“娘娘。”綠荷從宮外匆匆走來,行禮道:“長公主剛剛派碧鳶姐姐前來傳話,說是如今正值夏季,旱災頻發,百姓們民不聊生,長公主近日政務纏身,恐怕無暇抽身來看望娘娘了。”
自從她回到東宮,為了避人口舌,薑凝醉並不肯讓顏漪嵐常來她的昭翎殿,經過私放池蔚一事,朝中不少大臣已經對她的德行操守頗有微詞,大臣們如何議論她的,她自然是不在乎的,但是她不能容忍這些不善的言辭落在顏漪嵐的身上。
“你去替我回了碧鳶,就說我知曉了。”薑凝醉並未分不清輕重,顏漪嵐不來,她也不覺得委屈,隻是不由地有些擔心起來,嘴上也不免囑咐道:“這些時日長公主國事在身,必定會誤了休息,告訴碧鳶,讓她多留點心,不可讓長公主太過操勞了。”
“是,奴婢這就去回了碧鳶姐姐。”
綠荷起身退下,薑凝醉凝著一室的寂靜重又轉回頭去,窗外依舊是荷花初綻,美不勝收,隻是這一次,她卻已是無心再賞。
花開得再好又有什麼用?薑凝醉想著,微垂下眼睫,淡漠的臉上隱隱浮現出一抹憂色。
你若是不與我共賞,終歸是失了顏色的。
綠荷再一次從門外走進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一臉漠然的薑凝醉,明明望著窗外的荷花,眼神裏卻是空的。
“對了,娘娘。”不想薑凝醉如此沉默,綠荷索性開了話題,道:“奴婢送嚴禦醫離開的時候,正巧看見太子下了早朝回來,您猜猜殿下去了哪兒?”
太子?
算起來,薑凝醉回到東宮已有兩月,但是卻連一麵也未曾見過太子,唯有最初受傷的時候,太子派人送來一些珍貴藥材,之後的時間裏,他們雖然隻隔了一麵牆的距離,卻再也沒有任何交集。
大概彼此心裏都明白,若是真的想要見麵,又哪裏會沒有機會?之所以不見,隻不過是不想徒增尷尬罷了。
這些不過都是外人的事,薑凝醉並沒有興趣知曉,但是她見綠荷一副努力哄她說話的模樣,不由出聲接道:“去了哪兒?”
綠荷瞅了瞅身後緊閉的殿門,這才湊近過去,低聲道:“太子殿下去了韶華殿。”
薑凝醉的目光隨即一沉,望得綠荷一陣忐忑不安,生怕薑凝醉是在懷疑她的話,綠荷趕忙點了點頭,道:“之前一直聽人口耳相傳,說側妃娘娘得了怪病,所以才會一夜失了所有的君寵。如今瞧眼下這情景,也真說不清傳言究竟是真是假了。”
哪裏有什麼怪病?之所以會有這樣的風言風語,不過是為了掩飾柳浣雪失寵的真正原因罷了。畢竟,柳浣雪服食紫茄花一事若是當真傳了出去,莫說柳浣雪的人頭不保,就連太子也是要被天下人笑話的。
堂堂未來顏國的君主,卻連自己的側妃都膽敢如此違抗他,那麼日後又該拿什麼去令天下人信服呢?
“娘娘覺得,太子殿下今日去韶華殿,是不是意味著...側妃娘娘要重獲聖恩了?”
“重獲聖恩?”
聽得綠荷的話,薑凝醉細細咀嚼著最後的四個字,不由地淡淡一笑,目光卻是越發的無情了。“不過是傷人傷己而已。”
韶華殿還是原來的景致,隻是如今安靜得那麼不真實,像是與世隔絕的禁地,生生拉住了顏君堯的腳步。他站在大殿之外許久,最終遲疑著抬起腳步,推開了大殿的正門。
殿外是一片豔陽高照,而殿內卻沒有一點生機,冷清得如同身置深秋。顏君堯踏進殿內,隻覺得滿室寂靜無聲,靜得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柳浣雪就倚靠在偏殿的軟榻之上,也不知她有沒有聽見他推門而入的聲響,她隻是一動不動地閉著眼睛,以往嬌豔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好像是一隻提線木偶,空有一副姣好的皮囊,可惜心卻已經空了。
顏君堯的心沒來由地發疼。
人真是矛盾又可悲。這幾個月來,他拚命克製自己不去想她,也不再來看她,他自以為自己是那麼的恨她,但是如今看見她這樣憔悴蒼白的模樣,心裏卻沒有半點快活。
明明應當要嚴聲責問她,可是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他隻覺得心疼。他的心是那麼的疼,疼得連呼吸都成了一種折磨。
還有什麼值得恨的?又還有什麼好懲罰她的?如今柳浣雪的模樣,不就是她自己給自己的懲罰麼?
“我......”
顏君堯幹澀著喉嚨,聲音聽上去是那麼的蒼白無力,他說著,看見柳浣雪緊閉的眼眸動了動,他不確定柳浣雪是何時察覺到他的出現的,但是柳浣雪冷淡的態度,他是能夠感覺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