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為那次刺客行刺的時候,顏漪嵐急忙要找到她,是出於擔心,其實從來都不是。她不過是在那時尚還懷疑自己也不過是吳王安插的眼線,喬裝成失憶的模樣,偽裝成太子妃留在她的身邊,所以就算在刺客逼近她眼前的時刻,她仍隻是站在禦林軍裏冷漠地看著,直到確認刺客是真的要加害於她,她才從禦林軍裏破圍而出,擋在她的身邊。
她以為顏漪嵐對她始終是有一點真心的,如今才知,不過是做戲一場。
薑凝醉笑了笑,眼神卻越發的冰冷刺骨了,“原來皇後讓我做你身邊的一把刀,到頭來,我就真的隻是你手裏的一把利刃而已。”說著,薑凝醉扭頭看著顏漪嵐,她的眼裏紅得像是要淌出血來,卻偏偏落不出一滴眼淚。“這麼多個日夜,你看著我這顆棋子,在你設的局裏不可自拔的淪陷,看著我做出這麼多不顧一切的蠢事,是不是覺得很可笑?”
“我一直想讓你離我遠一些,是不想讓你終有一天知道我是如何的卑劣。所以花燈節那一日,我自以為我說得明白,我想,若是在那時你就能因為我的殘忍而離開,那麼也許你就不會知道真相,便也不會再受到傷害。可是你偏偏要為了我一而再的冒險,我沒有辦法讓自己對那樣的你說出一個不字,也看著你無數次為了太子妃的身份而遲疑難過,我並非不想把真相告訴你,隻是,不論說與不說,同樣是將你我置於無間的地獄。”
原來,一切都隻是顏漪嵐設的一個局,但是她卻在這場遊戲裏,交付了她的所有真心。一開始她就輸了,輸在初見顏漪嵐的那驚鴻一瞥裏,輸在與顏漪嵐朝夕相處的日日夜夜裏,輸在顏漪嵐的逢場作戲裏。
可是,卻又能怪誰呢?一開始就是她一廂情願的淪陷,她又如何去恨顏漪嵐?多麼悲哀的一件事,理智無法割舍的,竟然是心底那些卑微卻又無能為力的愛慕。我自願將心捧出來,又怎能怪你隨意踐踏?
“長公主當真好計謀,我......”薑凝醉看了顏漪嵐一眼,輕聲道:“甘拜下風。”
一切都不需要說了,因為所有的答案她都明了了。她在別人的戲裏入了迷,到頭來才知曉,落了幕,終究隻留下她一人孑然而立,看戲的都走了,她也許最終得到的也不過是一身的落寞,無人能說。
“我最初的確懷疑你不過隻是一個細作,可是後來卻覺得,比起細作,你絕對更像是一個小偷。”薑凝醉轉身要走,顏漪嵐徒勞地伸了伸手,可是卻什麼也抓不住。她心扉頓痛,想要說什麼,卻終是什麼也說不出來。“你把我的理智和冷靜,全全偷了去,甚至一度讓我覺得,我一定是瘋了,才會對你這般的眷戀。”
顏漪嵐的話生生拉住了薑凝醉的腳步,心口疼得像是快要裂開,薑凝醉隻是側了側身,低聲笑道:“說得真好聽。”說著,薑凝醉抬起頭,漠然看著顏漪嵐,“可是長公主覺得,事到如今,我還會不會相信你?”
薑凝醉說著,仔細在心裏默想了一遍,最後明了道:“其實長公主無需這麼做,現在的大顏,早已不再需要我這個太子妃了。”
薑凝醉自嘲的話,讓顏漪嵐不禁蹙了蹙眉,她下意識地喚道:“凝醉。”
“別叫了。”薑凝醉的身影停在殿門外,她最後回頭看了顏漪嵐一眼,隻是這一眼裏,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情眷。“你明明知道,我不是。”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不是太子妃。但是你卻仍舊可以冷眼看著我百般掩飾,甚至是利用戲弄我,把我對你的感情當做一顆棋子,當做你手裏的一把利刃,毫無愧意地肆意玩弄。
也罷,我早該知曉,這皇宮裏的人,都是沒有心的。
薑凝醉的身影緩緩沒入殿外刺目的陽光之下,顏漪嵐悵然凝看了許久,想要去追的時候,才發現視線裏早已沒有了她的身影。就好像她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一樣,等到她想要真心相待的時候,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低頭看見手裏太子妃生前留下的遺言,那最後的一行字,再一次赫然跳脫進顏漪嵐的視線之內。
“惟願終有一日,真相得以大白天下。”
念著念著,顏漪嵐不覺有些好笑,偏偏心扉卻愈加的疼痛起來。
“傻丫頭。”緩緩將手裏的信箋燃進宮燈之內,看著那張信箋慢慢化為灰燼,顏漪嵐低聲道:“你難道不知道,有的時候,真相往往才是最傷人的東西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