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1 / 2)

顏漪嵐的聲音在帳外響起的瞬間,薑凝醉的呼吸也隨之滯了滯。

視線迅速瞥過身前的池蔚,薑凝醉又偏頭看著帳上倒映出的顏漪嵐的剪影,麵對這不請自來的兩個人,她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任何的兩全之策。

若是讓顏漪嵐知曉池蔚不僅私闖獵場禁地,還躲在她的營帳裏,那麼結果會是怎樣,誰也說不清楚。

感覺到池蔚的身影晃了晃,似是有所動作,薑凝醉連忙伸手拉住了池蔚的手腕,冷冷地搖了搖頭,她用眼神示意池蔚不要出聲。

許是打小習過武的關係,顏漪嵐的耳力極好,在夜裏的視線也比常人要清楚,所以薑凝醉拉著池蔚往床幔處推了推,一邊低聲道:“我已經睡下了。”

聽見薑凝醉又一次將她攔在了門外,活生生給了吃了一個閉門羹,顏漪嵐的心裏說不上來是惱火多一些,還是莫可奈何多一些。想她堂堂大顏長公主,向來是萬人之上的,可惜偏偏在薑凝醉這裏一次又一次的栽跟頭。

轉身靠著營帳,顏漪嵐靜默了片刻,好笑道:“你當真睡了?”

顏漪嵐雖然向來嘴上沒個正經,處處戲謔揶揄薑凝醉,但是卻並不代表她是個話多聒噪之人。因此,聽到顏漪嵐重複了一遍問話,薑凝醉不禁怔了怔,她偏頭望了池蔚一眼,緩緩呼出胸口滯悶的空氣,道:“嗯。”

“哦,是麼?”顏漪嵐應得漫不經心,她靜靜聽著四周的蟬鳴聲,微微眯起了鳳眸,望著頭頂璀璨的碧空星河,語調慵懶地揭穿道:“凝醉,我以為你不會說謊。”

被人一語道破心事的感受並不好受,況且顏漪嵐的聲音雖然稀鬆平常,但是其間的氣勢卻讓薑凝醉無所遁形。默然看著身邊按她吩咐噤聲不語的池蔚,又想起剛才顏漪嵐的話,薑凝醉的心一緊,可惜如今箭在弦上,一切都由不得也不允許她改口反悔了。

顏漪嵐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是刻意留出了時間給薑凝醉的,不管是解釋還是坦白,她都讓出了足夠充裕的時間以待薑凝醉思考選擇,隻不過結果往往總是不會太如人意,薑凝醉明明有千萬種選擇的方式,她卻偏偏選擇了沉默。

沉默即是默認。

不得不說,薑凝醉總是有辦法惹得她滿心不快。

也罷。顏漪嵐想著,落寞而自嘲地笑了笑,唇角略微彎起,便就能凝成一抹異常妖冶的弧度,隻是這笑意裏卻並沒有多少愉悅的成分。

既然她一開始就沒有對薑凝醉坦白過,那麼現如今,她又有什麼資格來奢望薑凝醉會對她毫無保留呢?

“聽嚴禦醫說你的傷勢已無大礙,”胸口的苦澀全都化成失笑的口吻,顏漪嵐道:“我不過是來看看你。”

薑凝醉寧願顏漪嵐繼續用犀利的話語戳穿她的所有謊言,也好過她這一刻妥協縱容的溫淺話語,這比什麼都要讓薑凝醉難以承受。顏漪嵐的縱容,讓薑凝醉的心裏如同豁然裂開一個腥然大口,呼嘯著吞噬她的一切,留下一個鮮血淋漓的創口。

這般想著,薑凝醉的聲音從未有過的低軟,“我沒事。”

“好。”

聽見薑凝醉絲毫沒有鬆口的意思,顏漪嵐意欲難明地應了一聲,她直起倚靠在帳上的身子,回身望了眼緊拉上的簾帳,轉身離去。

薑凝醉這樣的人,是不需要軟言細語地哄勸的。她需要的是足夠的時間和空間,若是給予了舒適的距離,那麼所有的問題她自然而然就會想通透。可若是一味地緊逼不放,那麼,就會如同強掰開的花骨朵一樣,隻會更早的迎來衰敗枯萎。

幸而顏漪嵐有足夠的耐心和時間,也向來不是一個性急的人,她在等,等薑凝醉自己想明白。到了那時,她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薑凝醉自然會有答案。

迎著緩緩流淌的月光往回走去,顏漪嵐周身沐浴在清輝之下,身姿臉龐散著如銀的光華,她走出了幾步,不覺頓住了腳步,往薑凝醉的營帳處偏了偏頭,神情愔然。

“把守的士兵每兩個時辰更換一次,每次會有一炷香的輪空時間。”顏漪嵐說著,微微沉吟片刻,又道:“還有,她的腕上有傷,不要再灌醉她。”

若說起初聽聞顏漪嵐的話,薑凝醉還尚不太明白,但是聽到最後,她才驀地明白過來,顏漪嵐這番話壓根不是對著她交代的,而是說與池蔚聽的。她一開始就知道,池蔚藏在她的營帳裏,而她沒有拆穿也不曾明說,不過是在等著薑凝醉對她坦白。

這樣的恍悟,讓薑凝醉的心裏猛地一疼,她往營帳外急急走去了兩步,可惜顏漪嵐已經走得太遠了,遠得她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了。

顏漪嵐,你到底知不知道,事到如今,你的縱容寵溺竟是比死更嚴苛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