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玄凜說她該死。
顏漪嵐無謂地笑了笑,眼底靜靜躺著的是枯敗的光,她想,有的時候,她的確也這麼覺得。
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她卻似乎已經嚐遍了所有的苦辣酸甜,細細想來,人生來一世,也不過如此。
她殺過很多人,也虧欠過很多人,久而久之,對於死亡的概念已經變得如此模糊。或許也隻有在每晚將睡之時,她獨自一人才會飽嚐到她精心掩藏起的脆弱,她害怕閉上眼睛,也害怕麵對黑暗,她不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那些因她而死的人,她不想閉上眼睛隻能看到一片血腥。
其實她很討厭這樣的生活,但是她別無選擇。
刀橫在頸項的感受如同被人捏住軟肋一樣被動,顏漪嵐卻極其鎮定地抬眸去看央玄凜,看著他滿臉的冰冷和憤怒,扯唇笑道:“北央王要殺我?”這句話裏其實並沒有多少疑問的成分,因為光是看著央玄凜冰封三尺的那雙漆黑星眸,顏漪嵐就能夠知曉答案。
他是真的想要殺了她。
被欺騙玩弄的滋味糟糕至極,他是高高在上的北央王,這樣的做法,無疑是將他的尊貴驕傲統統踩碎,顏漪嵐親手摔碎的不僅僅是北央王的心,還有他為人君主的傲氣。
“告訴孤王,你是如何說服吳王決意叛變的?”央玄凜想得到顏漪嵐會不甘於這樣任他擺布,也知曉她必會有所行動,可是他卻猜不透顏漪嵐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他自認已經對顏漪嵐足夠小心,因此他猜不透,顏漪嵐是如何暗中與吳王達成盟約的。“還是說,一開始便是你跟吳王串通好的把戲,隻等著孤王上鉤?”
央玄凜封鎖了整個皇宮外的消息,因此宮外發生的所有一切,不過是顏漪嵐依照他的行動而大致猜出的可能,而如今聽聞他的這番話,顏漪嵐心裏便已經有了七八分的肯定。
吳王必定是在宮外發動了突襲,北央王尚不知情,把守在城門外的將領防不勝防,怎麼也想不到之前相安無事的盟軍會突然翻臉,央國的將領措手不及,這也就給了吳王有利的先機。
雖然並不知曉吳王那邊的情況,但是光是看著央玄凜如今的行動,她也已經猜到了個大概。吳王此番行動,必定打了央國一個措手不及,若不是城外駐守的士兵出了狀況,央玄凜不會這樣方寸大亂。
“說服吳王的並不是我。”顏漪嵐突然輕聲笑起來,眉眼沾了笑意,整張臉都有了色彩。“婧王妃難道沒有提醒過北央王,不要太大意輕敵麼?”
多年未見,凝醉已經今非昔比。
能讓皇姐為之傾心的人,本身就不一般。
驀地想起當初從巍迆山回宮的馬車內,顏靈戈曾經的確是這般提醒過央玄凜,或許唯有跟薑凝醉真正打過交道的人,才會有此感悟。可惜,在央玄凜的心裏,他始終還是把薑凝醉當做那個怯怯懦懦不成大事的太子妃,他太過自信,又太過輕敵。
恍然大悟的感受並沒能讓央玄凜好受多少,反而讓他仿若涼水瓢潑灌下,渾身陷入一陣冰涼之中。
這樣的感受實在不堪,央玄凜不願意承認,也無法承認,他如今的滿盤皆輸,竟會是輸在薑凝醉這一環上。想著,央玄凜手裏的長劍一偏,鋒銳的刀劍就刺破了顏漪嵐稚嫩的肌膚,擦出一道血色。
“所以你從沒有想過要嫁給孤王,你的妥協,不過是演給孤王看的一出戲。”有血滴滴沿著劍身濺落地上,天邊閃電驚聲炸響在耳邊,央玄凜麵色蒼白,眼眸像是染了血般猩紅。“鳳儀,孤王到底還是小瞧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