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呼嘯,薑凝醉醒來的時候,四周一片漆黑,腦子疼痛欲裂。
昏昏沉沉間,坐在馬上的身子顛簸不停,意識到自己正軟靠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薑凝醉的意識猛然間清醒過來,她回頭看去,隻見身後之人穿著一件素色白衣,眉目精致如畫,即使在昏暗的夜裏,容貌模樣也依然深刻清晰。
“池蔚。”
勉強撐起身子,薑凝醉任由烈風吹過她的衣衫長發,她在如墨的夜色中微眯起了眼睛,左右打量起來。
她記得意識昏迷前的最後一刻,她尚還留在顏漪嵐的身邊,她們靠得那麼近,她甚至可以聞到顏漪嵐身上血的味道,有刺客包圍住了她們,各個麵露猙獰,眼裏含著不顧一切的殺意,然後呢?
為什麼如今隻剩下她與池蔚二人在夜裏疾奔而去,顏漪嵐呢?
烈馬在迎風狂奔,如同一把劈開黑夜的利斧,寒冷的風如烈刃,刮在臉上宛如切膚而過,薑凝醉的一顆心隨著起伏的馬兒而起伏疼痛,她問道:“為什麼你會在這兒,她呢?”
“之前你們二人前往瓊花林與我們相見之時,我曾與長公主有過約定,會保護你在宮外這段時間的安全。”池蔚揮鞭策馬,麵對薑凝醉的問題,她隻避重就輕地挑了最合適的問題回答。
至於顏漪嵐那邊的情況,她並不太敢妄下斷言,也不敢貿然回答薑凝醉。麵對著薑凝醉,若是單純的謊言欺騙,那麼她一定能立即察覺出來。
許是迎麵吹來的風太過急烈,薑凝醉眼睛幹澀疼痛,她緩緩閉了閉眼,伸出微微發顫的手握住池蔚護在她兩側的臂膀,極力平靜道:“池蔚,告訴我實話。”
薑凝醉平靜的語氣在此刻聽上去滿是破綻,向來沉穩的聲音被不知名的情緒擊落得支離破碎,她說著,握住池蔚的手又用力了幾分。“她呢?”
“我隻能說,情況並不太樂觀。”
池蔚跟蹤著她們的行跡來到山上的時候,整座山已經被刺客埋伏包圍了,敵人的目標一開始就很明確,他們隻要顏漪嵐的性命,所以在半山腰追擊到碧鳶和青芙乘坐的馬車之後,他們立馬棄車繼續往山上折返而去。池蔚是在一批暗衛的護送下來到樹林深處的,那時候顏漪嵐剛剛擊退了埋伏的一波殺手,她的素衣在月光下閃爍著猩紅的血色,襯著她的臉色一片慘白,情況雖然暫時得到了控製,但是在這座山上究竟還隱藏了多少刺客,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
“帶她走。”
把懷裏的薑凝醉交到池蔚的手裏,顏漪嵐輕輕伸手捋開薑凝醉散落在臉側的細發,眉目裏淌過柔軟的神情,一閃而過。“這裏不安全,你們馬上離開。”
攬緊懷裏不省人事的薑凝醉,池蔚垂頭看著顏漪嵐,低聲問道:“那你呢?”
“我自然得留下來善後。”顏漪嵐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指尖清淺地劃過薑凝醉的臉頰,她道:“放心,我不會死的。”這是我對她的承諾。
想起顏漪嵐最後的那一抹豁達明媚的笑意,池蔚的心微微一滯,她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薑凝醉,道:“但是我相信,長公主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死這個字,如同一隻無情的手,殘忍地撥動了薑凝醉心裏一直緊繃的弦,她臉上的血色霎然消失,蒼白若紙。“放我下來。”
“不行。”池蔚揮鞭走得更急,聲音不容回旋,“莫說我答應過她定會護你周全,就算我現在放你回去,憑你我二人,也不可能突出重圍。”
“我知道。”薑凝醉沉聲道:“我並沒有打算回到她的身邊,隻是既然這是她所想要做的事,我便要為她杜絕後患。”
聽出薑凝醉話外有話,池蔚不置可否,她問道:“你想要做什麼?”
“如果我沒有記錯,那座山的方位尚且在泯南王的勢力範圍之內,出了這樣大的事,泯南王不可能毫無察覺,我想知道,如果他知曉了此事,會有什麼反應?”薑凝醉說著,眼睛清亮如一麵明鏡,透著犀利的冷意。“還有吳王,長公主在宮外遭遇刺客,生死難料,他又該如何呢?”
薑凝醉單單的幾句話,帶出來的意味卻如同沾染了血腥一樣濃烈,似乎光憑著她的隻言片語,池蔚便能嗅到其中的陰謀和野心。
池蔚道:“依你所說,你認為這件事該是誰的主意?”
“江山皇位這樣大的一杯羹,一個人如何吃得完,又哪裏有本事拿得下?”薑凝醉說著,微微笑了起來,“但若是兩個人分力合作,那倒是剛剛好的。”
泯南王仗著當年助顏漪嵐登基有功,在京城裏向來隻手遮天,做出不少搜刮民脂民膏的惡劣行徑,顏漪嵐不可能毫不知曉,但是她一直隱忍未發,默默縱容了泯南王的惡行。如今吳王久留京城,本該是最敏感特殊的時候,顏漪嵐卻偏要舊事重提,把泯南王的事情搬到台麵上大做文章,在這個時候得罪泯南王,這實在算不得是一個明智之舉,更不會是向來運籌帷幄的顏漪嵐會做出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