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注視著眼前的薑凝醉,看著看著,竟不覺地又與記憶深處的某個身影重疊在了一起,曾幾何時,薑疏影也說過相似的話,太過相似的畫麵,既讓吳王心生疲憊,又讓吳王為之震撼。
似乎薑家的女子皆是這般固執,明明應當是這個世上難得的聰明女子,卻偏偏要為了一個情字畫地為牢,為了顏漪嵐做盡天下大不韙之事。
“為了長公主做到如此地步,你又是何必?”吳王麵露嘲意,仿佛在笑薑凝醉的多情,又仿佛是在笑她的癡心,“就算你為了她豁出性命,她也不會為了你掉一滴眼淚,皇家兒女都是沒有心沒有情的,難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看不明白?”
茶有些涼了,入口苦澀難言,薑凝醉一口一口慢慢飲盡,她平靜道:“吳王不必再說,她是如何的一個人,我應當比吳王更清楚。”
“那你就該比本王更明白,為了這個江山,她遲早是會舍棄你的!”
冷眼看著吳王掀袖而起,薑凝醉順著吳王起身的動作抬起頭來,淡若湖泊的眼睛倒映著吳王的影像,她道:“如果她要為了我而放棄這個天下,那樣的長公主,隻會令我瞧看不起,也會負了我對她的一片深情。況且,她的心裏是有我的,這就夠了。其餘的,我無意去比較,也懶得去計較。”
吳王蹙眉,“即使她的心裏,永遠住著另一個人?”
“那又如何呢?”薑凝醉笑了笑,眼眸澄澈平靜,不染一絲雜質。“我對於她的感情,本也就是我一個人的事,與她無關。”
吳王啞然,他默默注視著燭光下的薑凝醉,視線裏的薑凝醉在燈火下模糊得仿佛是一抹不真實的影子,他似乎從來都無法真正地看清她,他也從沒有見過有哪個女子似她這般,愛得豁達,愛得坦然,理智隱忍卻又炙熱專注。他曾以為,如果斷絕了她的一切後路,把她禁錮在自己的身邊,那麼她就一定會束手無策,任由自己擺布,可是現在他卻又覺得自己做錯了,麵對著她的時候,他竟然會覺得毫無辦法。
顏漪嵐是她的弱點,但是她卻又可以為了顏漪嵐變得無堅不摧,披荊斬棘,無所畏懼。
雙手負在身後,吳王低頭看著桌邊的薑凝醉,望著她那雙毫無驚懼的眼睛,心裏緩緩生出一團火,燒得胸口疼痛不已,他冷笑道:“可惜她已經再也護不了你了,本王的探子得到的消息,便是長公主重傷昏迷不醒,這一次,怕是九死一生了。”
突然而至的話語猶如瞬間淩遲的劇痛,幾欲要擊碎薑凝醉的心扉,她握住茶杯的手猛地收緊,雖說吳王的話真假難測,但是她仍然記得昏迷前的那一場逃亡,顏漪嵐因為護著她而受了傷,那時候情況太過慌亂,她們疲於奔命,她甚至沒來得及細細審視她的傷勢。
顏漪嵐。
空空蕩蕩的軍帳內早已不見吳王的身影,薑凝醉仍舊坐在桌前,伴著燭火煢煢孑立。她緩緩念著這個深刻入骨的名字,竟然有些前所未有的想念她,說來也是可笑,平日裏總是恨透了她素來沒個正經的性子,如今想來,卻又不禁有些懷念起來。
你曾說過,在我之前,你的命是屬於大顏江山的,可是在我之後,你的命是獨獨屬於我的。
所以,若無我的允肯,你絕對不能死。
孤立無援的滋味並不太好受,薑凝醉在軍帳內的這些時日,似乎已經與外界全然斷了聯係,除了一日一日從白晝等到暮夜,她再無事可做。
這種處境一如她最初穿越來到顏國皇宮時一般,可是那時至少還有顏漪嵐會護著她,而現在,除了她自己,沒有任何人可以信賴依靠。
吳王再一次來到她的大帳的時候,已經是五日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