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引子(1 / 3)

引子 引子

1941年4月20日夜,效實中學中山廳

昨天登陸鎮海,日軍第五師團鬆井太久郎中將麾下的第九旅團,隻受到中國守軍第194師的零星而輕微的抵抗。今天白天進城,也隻在白沙路、新江橋、華美醫院和馬園路一帶的街角巷口遇到幾個保安警察放“冷槍”的,簡直可說是兵不血刃地就占領了寧波。

比起去年七月皇軍在鎮海的遭遇,支那人的戰鬥力可說是急劇地衰退了。這讓指揮這場登陸攻城戰的司令官、第九旅團副官壽其少將覺得很不過癮。

但不管怎樣,寧波好歹也算是浙東重鎮,特別因為它是中國方麵的抵抗領袖蔣中正的老家,“——應該要有戰勝的感覺吧?”

所以,壽其少將決定以自己的方式慶祝一番。

想必永耀電力公司的人都跑了,現在全城一片黑暗。

不過,即使有電也沒用。整個中山廳禮堂從天花板上稀稀拉拉地垂下來的十幾根電線的盡頭,都一無例外地沒了燈泡,而且連燈頭也沒剩幾隻。

這個效實中學,由地方士紳創辦於1912年春,也不知是為什麼 ,竟於民國二十六年九月遷到了西鄉高橋,好好的校舍已經棄用快四年了。

但今天下午,芝原平三郎在把這裏作為駐軍司令部駐地而向壽其少將推薦時,卻趁機諂媚道:“……可見將軍的軍威早就君臨寧波府了呀!”

那時,壽其少將在下屬一幫佐尉官的簇擁下,正好來到中山廳前的兩棵高大挺直的銀杏樹下,茂密的樹葉叢中幾隻鳥兒受驚掠飛,一沱濕濕的鳥糞竟落在了壽其的背上。他的勤務兵、伍長岩本一郎趕緊拿出手絹來擦。

此刻,禮堂沿牆點著十來根蠟燭,正中上空用電線捆吊著一盞汽油燈,正嗤嗤地輕響著,發出慘白的燈光。

壽其背後講台的牆上掛著四角寫著“武運長久”四個字的一麵日本國旗。

壽其脫掉了白天的戎裝,一副武士裝束,不怒自威,趺坐如山。

芝原平三郎跽坐於左前方,滿臉謙恭。

岩本一郎則跽坐於右前方,肅穆凝重,膝前放著一本簿子,上寫“首狩 錄”。

三人的前麵、汽油燈的圓形陰影下,放著七八顆頭顱,或瞪目、或閉眼,或張口、或咬牙,血肉模糊,陰森恐怖;更有一顆眯縫著眼、歪裂著嘴,似乎滿含著譏誚,實在更為詭異。

光亮之處,有兩個穿著和服的日本女人,一個往木桶裏舀上熱水後,正提著一顆首級,膽戰心驚且動作笨拙地清洗著它的眉鼻;另一個胡亂地用幹布擦幹著先前洗畢的一顆頭顱,從地上分別寫著“蔣中正”、“黃紹竑”、“顧祝同”、“陳德法” 等等字樣的牌子中胡亂摸一塊,半閉著眼、斜歪著頭把牌子和人頭放在首級板上後,顫巍巍地推到芝原前麵,芝原稍作整理,則恭恭敬敬地將它放在壽其的眼前,岩本則按著首級牌上的名字,在“首狩錄”上逐一登記。

壽其裝模作樣地看看頭顱,看看牌子,連自己也感到別扭起來。

“唉……!”

壽其不禁在心裏暗自歎了一口氣:“會首實檢的人竟然找不到了?今日皇軍的榮耀竟不能以純粹傳統的方式展示了……?”

首實檢,是大和武士檢點斬獲敵酋首級的古老儀式。

儀式其實並不複雜。

前半段,是女人們做的事。女人應該是武士的妻妾和奴婢。她們負責清洗掉頭顱上的血汙,頭發散亂的首級要仔細梳理、挽個髻,有傷痕的、或者失血太久臉色灰黑的話,則要作些化妝,甚至於為它搽香粉、抹香油、熏煙香什麼的,然後把它放在首級板上,掛上寫好它的名字和身份的牌子,呈奉在武士麵前。女人們幹活的要點是莊重與和婉,要充滿美感,特別要能現出謠曲《實盛》中說的“柳絲低垂,碧波照影”那種攝人心魄的美!而且女人們在這過程中,還得充滿敬意。

不過,那幫隻會舞文弄墨的臭文人說,這種敬意,是對命喪武士刀下的敵人的尊重。

——巴格!首實檢中,女人們的敬意,其實是對武士戰利品的敬意,因此也就是、而且隻能是對武士的敬意!

儀式的後半段,才是首實檢的主詣與高潮。武士通過慢慢欣賞女人們呈奉上來的首級模樣、細細檢核頭顱的身份、認真清點人頭的數量,逐一登錄首狩錄,來綿綿不斷、反複不已地一次次感受自己武功的神聖卓絕!而被斬頭顱的身份等級越高,武士的戰功就越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