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2
通知了十個人，結果來了十二個：清堀帶來了岩本，商會的毛稼生帶來了糧食業同業公會主席邱賢卿。會議於下午一點準時召開。
泉鐵翁首先講話。
“諸位：自大日本帝國建立國防內閣、東條首相總攝軍務內政以來，以帝國為中心的大東亞共榮圈，即呈現出一派生機蓬勃的景象，吾人多年追求的東亞新秩序正以前所未有的活力展現於世界的東方。敝人與諸位躬逢其盛，幸莫大焉！而與此同時，敝人也深感責任重大，相信在座諸君亦有同感，敝人欲與諸位一起，為東亞新秩序的建設與鞏固盡最大努力。希望在座諸君一如既往，同心同德，再接再厲，——拜托了！”
說著，泉鐵翁起立，向與會者鞠了一躬，大家未等聯絡官兼翻譯官矢野久吉的翻譯，慌忙跟著站起來，“哈依”之聲此起彼伏。
待矢野將剛才的講話大意翻譯之後，泉鐵翁接著說：
“今天的議題，是關於軍糧的征集。軍糧的重大意義，想必諸位均能明了，在此敝人勿再贅言。現在的關鍵，是軍糧將以何種方式征集。如果吾人拿不出新辦法來，軍糧仍不會成為問題，無非是讓皇軍的將士們辛苦一點，——但敝人於心何忍？諸君於心何安？天皇陛下所以殫精竭慮地倡導大東亞共榮和東亞新秩序的仁政，實乃寄望於吾等末官微臣，在和平區內建立各業正常的經營秩序，俾使和平區成為皇軍征戰的後方基地。因此，吾人必須拿出軍糧征集的新辦法來。推而廣之，吾人應謀求建立正常的稅賦體係，從而使得軍糧能形成穩定、鞏固的供應狀態。諸位以為如何？”
矢野將泉鐵翁的話翻譯了一下。於是，袁端甫、劉鎮泰、郭逸民、葛和卿、饒謙、毛稼生、邱賢卿等依次發言，無非將天皇、皇軍和泉大佐鐵翁機關長吹捧了一番，什麼高瞻遠矚啊、什麼革故鼎新啊，雲雲。如是，發言、翻譯，翻譯、發言，時間倒化費了不少，但內容卻空洞無物、不著邊際。
駐軍司令官野副少將派來的代表，眯縫著眼抽著煙，頗有些看笑話的神情。
泉鐵翁不禁皺了皺眉頭。
於是，前鹿川、上田、清堀相繼發言，啟發、哄勸甚至威脅的話都說出來了，那幫支那人卻還是苦著個臉，不是耷拉著腦袋，就是抬頭看天花板，看起來他們在冥思苦索，其實他們大腦裏一片空白。
袁端甫甚至還無法自製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泉鐵翁知道他的煙癮快上來了，但他裝著沒看見。
會議室出現了令人難堪的冷場。
岩本一郎見狀，心說芝原網羅過來的這幫家夥，果然如清堀隊長所說的，全是一些雞鳴狗盜之流，要讓他們從建設東亞新秩序的思想高度上拿出辦法來，簡直是緣木求魚、對牛彈琴。但你怎麼辦呢？你能依靠的也隻是這幫愚蠢的家夥，總不能把他們也“死啦死啦”地吧？關鍵是找準他們的興奮點，讓他們亢奮起來。隊長不是說芝原“這家夥會把帝國的偉大事業變成他自己的家業”麼？那麼，想必袁劉郭葛饒毛之類也與芝原是一丘之貉吧？
岩本覺得他應該出來救場，而且也能夠救場。他小聲地請示了清堀後，站了起來：
各位長官、各位支……中國同仁：敝人是憲兵隊清堀隊長麾下的特高課長岩本一郎，初次見麵，請多關照。
說著，岩本向大家鞠了一躬。然後坐下朗聲說道：
卑職認為，機關長泉大佐關於軍糧征集方式的新思路，實乃一舉數得之善政，諸位恐怕還沒有領會機關長閣下所言之深意，在此，請容卑職略陳管見一二，以供大家討論。
一、卑職以為，泉大佐的軍糧征集新方式的要點在於“建立正常的稅賦體係”，可以說稅賦體係為綱，而軍糧征集為目，你們古語裏不是有一句成語叫“綱舉目張”麼？
二、目下的情況是，你們迄今未致力於建立正常的稅賦體係，所以，你們完全依賴於皇軍和泉大佐的撥款而存在。而皇軍駐軍部隊、憲兵隊、特務機關本部的長官士兵們，為了浙東地方人民保平安、謀福利，不但付出了生命與鮮血，用的卻還是天皇陛下的帑廩，大日本帝國這種崇高聖德與奉獻犧牲精神，難道還沒喚起你們起碼的“知恩圖報”之良知麼？
三、若吾等能在泉機關長的領導下，建立寧波當地正常的稅賦體係，則，袁會長、葛副局長、饒大隊長，——你們的組織經費就會有正常且獨立的來源，也因此可以慰籍皇軍和泉大佐半年來對你們的厚愛、支持與期望，至於軍糧問題，自然是你們對皇軍與泉機關長的回報，相信你們不會忘恩負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