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3
會議開到五點多結束,泉鐵翁把清堀和岩本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泉鐵翁欣賞地看著岩本,說:“岩本君,年輕有為啊!哪個軍校出來的?”
岩本“叭”地一個立正:“報告大佐閣下,卑職昭和十四年夏畢業於早稻田大學政治經濟學部,去年春季入伍出征,本月上旬剛完成憲兵教導隊的上海培訓,十二日進入寧波憲兵隊。請長官閣下今後多多指教、多多栽培!”
說著,岩本向泉鐵翁深一鞠躬。
“哦?早稻田的?難怪思路敏捷、條理清晰,——難得啊!”泉鐵翁笑著示意岩本坐下,他轉臉對清堀說:“清堀君,他恐怕是憲兵隊裏獨一無二的人才了吧?”
清堀應道:“是的。岩本君文武雙全,前途無可限量啊……”。
岩本有點飄飄然,他怕自己掩飾不住自傲,又趕緊起立向泉鐵翁、清堀分別鞠躬:“卑職願在二位長官的提攜下,盡效犬馬,萬死不辭!”
泉鐵翁擺擺手,神情忽然有點憂鬱,他在房間裏默默地踱起步來。
清堀馬上站了起來,與岩本一起立正著,注視著泉鐵翁。
泉鐵翁站在窗邊,看著遠處暮色下尊經閣的飛簷,好一會兒才自言自語似的說:
“死……?大和民族時興‘祈戰死’,支那人講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哪個‘死’更容易?哪個‘死’更難?”
清堀、岩本愕然。
泉鐵翁回過頭來,對清堀和岩本說:
“今天的會,二位都看到了,也聽到了。本機關長我,是有心想恢複當地正常的稅賦秩序的。近衛前首相曾說:‘支那事變之終竟目的,不在武力之勝利,而在新東亞體製之確立’ 。這也是我入主浙東後的孜孜追求。但結果怎樣?結果皇軍還得親自下鄉‘取給’。‘現地取給’還不容易?但這對大日本帝國和皇軍的形象,是大大的不利啊。清堀君以前是警察,岩本君又是學政治經濟學出身的,二位應該比我更清楚,——現在,大日本帝國對支那,還隻是占領、還隻是武功的勝利,而不是統治、不是文治。占領靠兵,統治呢?要靠你們警察吧?”
清堀點點頭,岩本若有所思。
“目下,令我最感困惑的是,盡管化幹戈為玉帛為時尚早,但以刀劍為犁鋤,總該可以著手了吧?——卻也似乎遙不可及。或許,到了岩本君這一代,大日本帝國對支那的統治局麵才能確立吧……?”
泉鐵翁喃喃地說。他的麵雖然向著清堀和岩本,但目光卻越過了他倆的頭頂,落在了北窗外的天寧寺鹹通塔上。
這在岩本看來,大佐的眼神,一片迷茫。
稍頃,泉鐵翁問岩本:“岩本君,你對今天會議討論的結果怎麼看?”
“卑職覺得無所謂好壞。坦率地說,如果有什麼不滿意之處,那就是,每畝收一元的‘登記費’,應該全部歸特務機關或憲兵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