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5.2(1 / 2)

第五章 №5.2

1941年12月初,寧波憲兵隊、呼童街日語學校

岩本自那天與詹子權交談後,心裏一直不大痛快,他隱約地感到,在詹子權的身上,有著一股令人不安的傲氣,這種傲氣又似乎化為言談舉止中時時流露的一種睥睨和鄙視的神態。至於這究竟是因為雙方之年齡少長差異,還是緣於兩人的民族畛域不同,岩本不知道。

不過,岩本對詹子權臨別時的忠告,還是覺得蠻受用的,他甚至體味到了久違了的長者溫存。這種感覺,曾讓他感到有些別扭,好在他不再咀嚼,也就不以為意。

那天,是因為岩本得知眼前那位保釋蘭花佬的人姓詹,才臨時起意“請教”的。其實,詹僖已與他追緝的富士圖沒什麼關係,頂多隻與留在國內的那張富士圖有點關係,但那是他該操心的事兒麼?

倒是詹說的要他“知己知彼”的話,讓岩本深以為然。是啊,隊長和他,雖然推測富士圖“是芝原主動地放棄的”,但如何證明這種猜想,兩人都頗感困難。困難在哪兒?還不是我們在支那、在寧波遠不如芝原那麼如魚得水嘛!為什麼隊長和我成不了魚呢?因為我們不像芝原那樣是支那通。為什麼我們不是支那通呢,首先一條,我們都聽不懂支那話,更不會說支那話,偵查、辦案,都須假手翻譯和支那密探,而一旦我們所依靠的人,是詹子權所說的“小人”的話,我們就難保不被蒙騙。

所以,首先得學支那話,考究一點的,還得學寧波話,他岩本至少應該超過矢野,而要與芝原可得分庭抗禮。

於是,岩本先找了些支那語初階、進階之類的教科書,生吞活剝地猛看窮讀,同時又每天白晝黑夜地揪住隊內的劉斌等四個翻譯讓他們教他,陪著他聽寧波廣播電台,陪著他說漢話,又要給他講解《時事公報》,簡直是沒完沒了,讓那些翻譯深以為苦。

這樣過了一個星期,岩本居然到呼童街的日語學校 去聽課了。這種如病人學醫般的方法,讓他的支那語水平突飛猛進起來,而班上那幾個寧波“學生”(幾乎都是鄉鎮聯合會、公安局和廣播電台的年輕雇員),到後來更樂意與岩本交流,因為這樣互為老師,使雙方學得更有成效,而那個來自台灣的日語教員因此而大為輕鬆。

這事兒傳到特務機關長泉大佐的耳朵裏,他相當高興,認定此乃不啻“日支親善”之佳話,亦為“東亞共榮”之蹊徑,特意帶著特務機關、憲兵隊和鄉鎮聯合會的一幹官佐,到日語學校對岩本作了公開嘉勉,並予記功一次。

這樣過了半個月,岩本的支那話水平可說是相當不錯了,看最好,讀其次,聽再次,至於說嘛,一般的會話,勉強可以應付了。

然而,聽寧波人說話,那可真叫累,矢野一直來抱怨不已;劉斌是滿洲人,仗著年輕,硬著頭皮學了一些,但大多數情況下,非逼著郭逸民、沈香亭和隊裏的一幫寧波密探講官話,也難保聽得懂。岩本受的,畢竟不是正規的語言訓練,更兼與日語學校的那幫“學生”打得火熱,而那幫寧波“學生”的官話水平,甚至還不及劉斌和台灣教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以岩本的支那話,不官不土,奇腔怪調,翻譯聽了每每發笑,而手下的寧波密探也常常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讓岩本覺得,要追趕芝原,殊非易事。想了許久,覺得自己如果真的想成為甬江裏的龍,這寧波話這一關不過,是不可能得道成仙的,充其量做一隻蝦米已經到頂了。不行,得求良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