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5.4(1 / 3)

第五章 №5.4

1941年12月7日下午,詹氏診所

今天是星期天,下午更空。

電話鈴響了,根娣接聽。

對方男子一口官話:“請問,您這裏是詹氏診所嗎?”

這磕磕巴巴的腔調、富有磁性的聲音,讓根娣的心卟嗵一跳。

“是咯。請問你是要看牙齒還是看皮膚?”

根娣隻得努力卷起舌頭,把那個“是”字的翹舌音念得十分過火,讓自己覺得是在講對方能聽得懂的官話。

“我,看病的不是,我是,詹醫師的……想找。”

對方說得盡管拗口,卻居然也學著根娣的腔調,把“是”字也說得和她一樣的誇張,而且根娣覺得對方在笑,她感到自己的臉莫名其妙地紅了一下。

“噢,請儂等一晌。……詹醫師,尋儂咯。”根娣把電話輕放在桌上,對詹子權說。

“我找詹醫生……”。

岩本敲門進屋,麵帶笑容、彬彬有禮地對根娣說。

根娣認出了岩本的聲音。聽詹醫生剛才說,他是日本人。

再一打量,隻見他穿著一身學生裝,玉樹臨風,俊朗挺拔,雙眸帶一絲憂鬱,嘴角隱幾分肅殺,大有彬彬書卷風,不乏糾糾武夫氣。

根娣打量著岩本,依稀覺得似有一些麵熟,可就是想不起究竟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曾經相遇過,正當她欲啟動記憶搜索時,卻發現岩本也正盯著她看,她的心又撲騰了一下,雙頰不禁泛出緋紅來,趕緊低下眉眼,作個手勢,嘴裏囁嚅道:“請……”。

岩本向根娣笑了笑,略一頷首,翩然而進。

詹氏診所的外間,是牙科。一麵牆上貼著幾張牙科知識普及圖片,邊上有一白陶洗手盆,另一麵牆上則掛著行醫執照、證書之類,中間放著一張皮麵牙科治療椅,再旁邊有把高凳和一張小台桌,桌上整齊地擺放著一些牙科器械、消毒用品,旁邊立著一隻玻璃櫥,裏麵擺滿著藥瓶什麼的。整間屋子窗明幾淨,令人安心。

越過牙科,就是詹子權的辦公室了,再裏間,大概一分為二了,一間門上掛著“皮膚科”的牌子,一間門上貼著“非請莫入”的紙條。

整個詹氏診所的布局,果然如其小廣告上所言,“堂而皇之進可也,貴恙勿傷君子風度”,想必那些花柳病人到詹氏診所來,不需要喬裝打扮、偷偷摸摸的吧。

這會兒詹子權正坐在紅木寫字台後。他身後的牆上,掛著他的東北帝國大學的畢業證書。

“嗬嗬,是什麼風把岩本課長吹到敝診所來了?”詹子權向岩本拱拱手:“請坐”。並吩咐根娣泡杯茶。

岩本用日語說道:“在下有事請教,冒昧打擾,還望詹先生海涵。”說著,向詹子權鞠了一躬,這才在詹子權的對麵坐下。

根娣捧上茶後,回到外間去了。

岩本用生硬的中國話說:“敝人……上回……承蒙詹先生忠告,所以……兩三周的支……中國話……學了,詹先生覺得……如何啊?”

詹子權點點頭:“唔,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岩本聽不懂。

詹子權從寫字台抽屜裏拿出一枝鋼筆,擰開筆帽,再拿過桌上的處方箋,寫上“孺子可教”四個字給他看,岩本明白了。看來詹子權自比黃石公,而將他比為留侯張良。

岩本很高興:是啊,我岩本足智多謀、深諳韜略,寧非子房乎?

“謝謝!”岩本捧起杯喝了口茶,嘖了一下味兒,說:“好,這茶好喝”。這會兒他情緒很好,內心頗為自得。

詹子權淡然地用日語說道:“大和民族的學習能力,老夫一向深為佩服,其之古學華夏,近仿歐美,皆成績斐然。岩本君年輕好學,大有乃族之風。唔,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