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9.4
1942年4月7日夜,百花圃四樓
機會來了。
芝原昨天去了蘇州,而今天下午刮起了大風,氣溫驟降,到了晚上九點光景,街上已經闃無一人,而百花圃卻依然熱鬧非凡。
岩本著一身夜行衣,沿著背街臨江那麵牆上的鑄鐵落水管,攀到了四樓窗戶邊。然後,拿下肩膀上挎著的細麻繩的一頭,在落水管的抱釘腳上打了個活結,用力拉了幾下,確信其強度足夠撐得住他的體重,再放長繩子,同時,自己橫跨一步,一腳踏到了窗台上,再從腰間皮囊裏摸出一支“苦無”,用力插嵌入窗戶上框沿的縫隙中,把繩子在其上繞了兩圈,一借力,自己站到了窗台上。剛想從兜裏拿出黑膠帶粘貼玻璃時,卻發現那窗戶上少了一塊玻璃,於是伸手進去,悄無聲息地撥上了插銷,拉開窗門,跳了進去。
根娣的這雙布鞋,確實不錯,它就像為岩本的腳按了一層肉墊,使得他的腳步,如同貓兒一般,沒一點聲響。
事實上,樓內的聲音反而大過外麵的,外麵隻有單調的風聲,而樓內,男人的嚎叫、女人的尖叫,時不時地透過地板從三樓傳上來。這讓岩本覺得,行動不必過於縮手縮腳。
岩本把從肩頭繩索卸下,放在了窗台下,再把窗戶掩上,自己倚著牆,扒開窗簾布,打開手電筒,先環視了一下樓內。
果然,正如鄔憲成所說的,四樓被拆成了一個會堂,隻四個角,留有四間房間,這讓尋覓芝原密室的工作變得簡單。另外,也如岩本先前的推測一樣,四樓的窗戶上都掛著厚厚的窗簾,現在你就是打開整個四樓的燈,外麵也看不出來。
那麼,這四間房,哪一間會是芝原的密室呢?有幾間會是芝原的密室?
反正還早,一間間地過來吧。先從右邊北間著手。
岩本一摸門,發現有一把掛鎖,於是掏出一根鋼絲,略為搗鼓幾下,“嗒”的一聲輕響,掛鎖開了。取下,放在門邊的地上。再推了一下,發現門裏還有彈簧鎖,於是,岩本再如法炮製,門開了。進去。本想隨手掩上,稍一轉念,啞然失笑,——有必要麼?用手電照了一下,發現門邊有一根電燈開關拉繩,他一拉,打開了電燈。
這像是密室麼?
室內陳設相當簡單,一個大櫃,一張台子。
大櫃固然有鎖,但對岩本而言,這還不是形同虛設?
岩本打開了櫃門,發現裏麵有不少抽屜,一個個打開,一個個翻過來,似乎都是一些過期的情報底稿之類的東西,岩本對此都不感興趣。他正打算著換一個房間看看呢,隨手拉開了最底層的那個大抽屜。
裏麵有一大卷報紙包著東西。
岩本的心兒狂跳起來,他把它拿出來,放到台子上,緩緩展開,果然!
富士三保清見寺圖,徐璉題,雪舟筆。
一數,五張。
岩本在燈光下將這五張富士圖,任意地選出一處細節,作一一比對,怕看得不清楚,又打開了手電,仔細地看。
唉唉!還真是一模一樣啊!
要說有什麼不同,那隻是筆觸水墨的湮潤深淺有別,而這種區別,岩本在自己手上的兩張畫上也發現過,從細微處說,是奮筆揮毫所帶來的不同效果,但從幾幅畫的對比上說,卻又不好解釋了。
這五幅富士圖,似畫非印,似印非畫,非畫非印,亦印亦畫。但從整個氣息上看,岩本可以斷定,它們是按同一方法製作出來的,要麼是同一人仿的,要麼是同一法印的。它們要麼全是真跡,要麼全是贗品!
現在,岩本可以確定,眼前的這五張畫,都不是真跡,當然更無其中有一張是真跡之可能。
好了,現在“借閱”過了,自己可以心安了。
岩本把它們重新包好,打算物歸原處。
突然,岩本聽到了門外有輕微的聲響,他渾身一激靈,“呼”地一下跳到門外,下意識地低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