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9.5
1942年4月8日,寧波憲兵隊
今天早晨起來,感覺下巴腫得厲害。岩本照了照鏡子,幸好沒有發現鞋印。
隊長關心地問他這是怎麼啦,他隻推說牙疼。
其實,岩本的後胸勺也鼓起了一個大包,他不得不放寬了帽箍。
可這痛楚,卻不敢對人說。
事實上,豈止是昨夜的事兒,整個緝圖令的執行情況,岩本也守口如瓶,甚至對隊長。
到目前為止,隊長隻知道岩本到手了一張說不清是贗品還是真跡的富士圖。至於後來從周修賢那兒又搞到了一張,岩本沒有說。連那個ズ字號的回令,也是岩本一手落的,根本未經過隊長的簽署。這使得這項緝圖令,已然變成了“K番目私書箱”與岩本個人之間的事兒,ミ字號令也按照岩本在ズ字號回令的署名,直接發給了他本人。
以公事上說,岩本覺得這是執行秘密命令的規則,但實際上,岩本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他有私念存焉。
岩本有一種預感,——這個緝圖令的完成,必能於他一生的榮華富貴,有莫大的好處。而且岩本對真跡的最後到手,懷有莫名的信心。他現在唯一感到不踏實的,就是不知道追緝富士圖的,究竟是何方神聖,這叫他很難評估未來的好處。這種心癢難搔的感覺,是很折磨人的。
但,他折磨你,你可以琢磨他啊。
岩本拿出了寫著發令回令字號的紙條,加上從芝原那兒看來的兩個字號,用另外一張紙,重新抄了一遍,變成了:
サ(ガ)、ウ(※)、シ(※)、カ(※)、※(ミ)、※(ゾ)、カ(ナ)、ラ(ズ)、ミ、(エ)。
這一串假名,隻前麵三個和後麵七個,是連續的,中間這些假名,怕是你永遠也無法知曉了。
岩本對著紙條已經抽了三支煙。
它不是伊呂波歌。
但想必亦遵循著某種規則而編排下來。
那個重複出現的カ和ミ,或許顯示了它的粗陋簡劣。
這種編碼原則,當你試著麵麵俱倒地破譯時,會讓你無從下手,但一旦揭穿,它就毫無神秘可言。
比如,它可能是一首俳句,也可能是和歌,當然也不排除是漢詩的可能,甚至也有可能是某個版本的《源氏物語》某頁某行的以下部分文字。如果你循這個思路走下去,你就得把所有的書都翻個遍,但這,還不一定能保證會有結果。
當然,這個思路也有些許積極意義,比如,這些假名中,首先可能會出現可以辨識的單詞,其次則有可能出現完整意義的句子。
等等!
岩本突然像意識到什麼似的,戳滅了煙頭,拿起紙條看了看。
哦哦,到目前為止,這些字號中似乎還沒有出現用作助詞的假名,比如,ハ、ヲ;也沒有出現動詞的送假名ル。
現在不能多想,——就當它再也不會出現好了。
那麼,沒有助詞和送假名的“句子”是什麼?——基本上可以排除俳句、和歌和現代口語,而極有可能是漢詩或漢文。
以假名寫漢詩或漢文,要麼是音讀,要麼是訓讀。
現在看來,後一種可能性更大,比如,這紙條末尾的六個假名中,前四個假名如果表示的是漢字的音讀,就不知所雲了。但如果是訓讀,那就是漢字的一個“必”,かならず嘛,——也虧得從芝原那兒知道了カ和ナ,否則,還無法解讀呢!後兩個,則可以是去掉送假名る後剩下的詞幹“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