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廢立(1 / 3)

太子走後,沈徽陷入長久沉默,神情平靜如水看不出悲喜,卻好像透出無限的疲憊。

次日朝會上,沈徽追封秦若臻為靜妃,諡號則別具諷刺,是謂恭惠。凡事有人支持,必然有人反對。此舉很快在朝堂上引發了第一波爭議。蘭台的言官們先是以秦氏為廢後,入昭陵不符大禮儀為由上奏,字裏行間都在勸諫皇帝要顧全皇太子顏麵,幾番上奏無果,一群人又擺開陣勢在皇極門外哭諫。

接下來上疏卻是筆鋒一轉,將矛頭直指向林容與。此時已調任都察院給事中的岑槿連上三道折子,怒斥提督太監言行有悖人臣之禮,皇帝受萬國朝賀之時,其人直升禦座旁而立,挾天子之威受百官朝拜,雖趙高童貫等亦不敢為。

“而今竊掌印,公然涉政,離間父子君臣,為禍可勝言哉。若不及早處,恐上左右忠良之人必為陷害,又必安置心腹布內廷,共為蒙蔽。待勢成,必至傾危社稷,上又何以製之?此等僭亂祖製之賊,宜當交法司,用重典,亦可為後人之戒矣。”

容與的眼前閃過少年楊楠的臉龐,還有那對曾驚豔過他的湛湛雙眸,很久以前,少年的雙眸裏也湧動過感激和信賴,然後也就在須臾之間,仿佛燎原之火燒過,一切皆化為烏有,餘下的唯有灼灼恨意。

但此刻的攻訐,平心而論已無關乎私人恩怨,認真計較的話,他既為人臣子,當日所為所謂的確是過了。

沈徽看過那道折子,麵色冷峻,“這就是你所謂故人之子!曾經傾心相助的人,如今已長成一匹凶狡的中山狼。我顧念你對他的情分,一直沒有因身世為難過他,眼下看來這個逆臣之後,是留不得了。”

看著他眼底暈出的淡淡青色,這些時日以來他一直心情沉鬱,睡不安穩,容與去握他的手,“他說的一部分是實情,你不能因為他說實話就殺了他。”

“你……是不是怪我?”沈徽猛地轉過頭,眼裏的血絲觸目驚心。

鼻子裏湧上一點酸楚,因為他的任性而去責怪,去遷怒麼?倘若他不是這麼任性,他們也不可能相伴相攜走到今天,更不可能有這段不能為外人道的情感。

容與說不是,“你的心意我懂,但是我言行確是有悖。其實我們都應該遵從禮儀,你是君主,就更改為臣子,為天下人做一個表率。”

壓下舌根深處淡淡的澀然,他再道,“你心裏清楚,他們爭的不是逝者應該身處何地,而是活著的人到底該怎麼排次序,你要安撫吳王,也得顧全太子,下旨迎先慧妃靈柩入昭陵罷。”

沈徽望著他不語,少頃,淒楚一笑,“你真的想要我,和她死後同穴?”

“隻是個形式而已,現在和將來,陪在你身邊的人是我。”隱去心中對於未來的惶然猜測,容與平靜地安慰他。

沈徽到底還是妥協了,然而這一點讓步,卻並沒有帶給他們渴求已久的平靜。

國朝士子在這一年春季,集體上疏請求皇帝貶斥林容與。言官們及時敏銳地捕捉到太子與提督太監已勢成水火的僵局,亦跟風上奏,請旨將容與交由法司議罪,再不能姑容其為禍朝綱的行為。

不久之後,即將致仕的都禦史趙循在朝會上一番苦諫,在勸諫無果的情況下,他毅然脫去梁冠,以頭觸太極殿中龍柱,幸而他年老力衰,且在一旁侍立的內臣阻擋之下,被卸去了幾分力道,即便如此仍是撞破額角,鮮血流淌滿麵。

帶給容與這個消息的人是孫傳喜。他冷靜地描繪當時畫麵,宛若親見,一麵噓唏一麵苦口婆心,“事情都已發展成這樣了,我勸廠公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就說萬歲爺寵您,可再怎樣著,也不過是個內臣。難道讓他為了您去得罪天下人麼?那您豈不真成了張易之,張昌宗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