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威真不怕我教壞了她?”容與笑問,“我可是出了名的,巧言令色,佯裝仁義道德的偽君子。”
王玥用手指著我,隻笑而不語,半晌才收了笑道,“我自然放心,我的女兒,你一定會當成自己女兒那般教導的。”
胸中一熱,容與當即斂容,對他拱手道,“我自當盡力,不負仲威所托。”
打那以後,容與生活裏多了一個新的樂趣。每日辰時,王玥都會派家人將纖雲送來讀書,風雨無阻,雷打不動,那份堅持很是讓人佩服。
纖雲的活潑勁不輸當年的芳汀,因為年紀小,言語更為質樸天真。容與曾問她,父母為何取了這個名字給她,她便笑說,“我的生日是七月初七,爹爹說這日子就是透著一個巧字。因說起秦觀曾有詞雲,纖雲弄巧,飛星傳恨。所以便給我起了這麼個名字。先生覺得不好麼?”
容與含笑擺首,這名字很好。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隻是千百年了,人們孜孜不倦的祈求金風玉露一相逢,奈何卻總是被銀漢迢迢所阻隔,天人尚且如此,何況人間癡兒女。
纖雲對四書五經的興趣遠遠比不上對詩詞書畫多,容與也不勉強她,隻是將經義做為基礎,餘下的時間便由著她的興趣來,給她講李青蓮,杜工部,陶淵明的詩作,有時也會帶著她臨寫書法帖,教她一些基本的畫技。
這日,她正臨楷書千字文,便問容與道,“先生喜歡瘦金書麼?這字雖好看,可寫起來真難,尤其是它的側鋒,似削金斷玉一般。不過我瞧先生寫起來倒一點都不難似的,是不是要練很久?”
容與笑著答她,“形容得不錯,很得瘦金書的真意。道君皇帝的這一手字,天骨遒美,逸趣藹然,側筆如竹如蘭。我初時也練了很久,並不是每次都能寫好。後來發覺唯有氣定神靜之時,才能寫得淋漓盡致些。你現下腕力不夠,隻描個大概其就好。”
她點了點頭,神情若有所思,“道君皇帝?他不是宋朝的一個皇帝麼?我看其他的皇帝不都叫什麼真宗,仁宗的?怎麼偏他的稱號這麼古怪?”
容與答道,“因其人篤信道教,自號教主道君皇帝,另有一則原因,是他廟號裏的字和當今天子名字重了,因要避諱,世人便這般稱呼他。”
“先生是說徽字麼?”纖雲眨眼,小聲問,“當今皇上的名諱可是這個字?先生能講麼?”
容與被她一臉神秘又好奇的樣子逗笑了,於是告訴她,“是徽字。你心裏知道就好了,不要把這個字講出來。”
“那要是遇到非說徽字不可的時候呢?”
容與想了想,說,“你可以找其他相同意思或者音近的字來代替,所幸徽字麼,平日裏用的並不多。”
纖雲認真聽他說著,然後點點頭,卻還是皺著小眉頭盯著他瞧,容與覺得好笑,問道,“為什麼這般看著我?今日我臉上有花麼?”
她一愣,瞬時瞪圓了眼睛,好像覺得適才這句問話說得頗合心意,便一個勁點頭,眉花眼笑道,“是啊,先生剛才笑起來樣子,真好像花開了那麼好看,我還從沒見過您笑得那麼……那麼……我也說不上來,就好像爹爹見了娘親時的模樣。”
“是麼?我平常不是也常跟你笑麼?怎麼今天忽然這麼說。”容與不解,也實在記不起自己適才到底呈現過什麼樣的笑容。
纖雲認真頜首,歪著頭十分篤定的說,“不一樣,您剛才的笑很是特別,簡直連眉毛眼睛都在笑,像是從心裏一點點溢出來的。真的,就在您剛才說皇上的名諱,那個不能出口的徽字時。”
笑容在一瞬凝結,難辨悲喜。原來,光是念著他的名字就足以讓人心中愉悅,笑容甜蜜。
那麼此刻呢,為何他又突然覺得有些寥落,有些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