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孫倆個骨立形銷,比當了兩個月流浪漢的林婉娘還要憔悴病弱。林婉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素來體麵端莊的婆母滿身騷臭味,頭發白了大半,臉上布滿皺紋,整個人蒼老了十歲不止。白白胖胖的賜瘦得臉頰凹陷顴骨突出,眼底烏青麵色蒼白。
“娘!賜!”林婉娘心疼地五髒六腑揪在一塊。
薑老太怒火衝地瞪著林婉娘,她的喜悅是那麼短暫,頃刻間隻剩下滔怒火。要不是林婉娘不見了,她怎麼會受這麼多罪,要不是口不能言,薑老太早就破口大罵。
她不能罵薑賜替她罵:“你還記得回來,你死哪裏去了!你還有臉回來!你怎麼不等我們被折磨死了再回來!你心裏還有我這個兒子嗎,你對得起我爹我媽嗎?”
麵對林婉娘,當了兩個月鵪鶉的薑賜自動切換回盛氣淩人的少爺。無需人教,他就無師自通對誰能橫誰不能橫。
林婉娘痛哭:“我……”
薑賜卻沒工夫聽她解釋,他惡狠狠瞪著門口縮頭縮腦的薛舅媽母子:“滾出去,讓汪家人滾出去!我不想再看見他們!”
門外的汪家人悻悻又悲憤,不甘又無奈。
他們能搬進來享福,是因為薑老太和薑賜沒人照顧,眼下林婉娘回來了,他們還有什麼理由賴著不走。
就算他們不想走,林婉娘也會趕他們走。從薑賜嘴裏知道祖孫的遭遇後,林婉娘罕見地怒了,薑家人是她的逆鱗,薑賜更是逆鱗中的逆鱗。怒火攻心的林婉娘掄起掃把追著薛舅媽打,凶悍宛如護崽的母獸。
薛舅媽拽上兒子奪命狂奔,去找地裏的丈夫兒女。
這情形頓時引來了村民的注意,不一會兒,滿村都知道林婉娘回來了,正追著薛舅媽打。
不少人暗道一聲打得好。汪家的做派大家都看在眼裏,缺德,太缺德了。但是怎麼呢,一來薑家祖孫倆沒做下好人緣,所以沒人願意替他們張目;二來趕走了汪大舅一家誰照顧祖孫?這個燙手山芋都不想接,很容易沒落著好反倒惹一身騷。
薛舅媽跑沒了影,身虛體弱的林婉娘也追不動了,一個踉蹌癱倒在地上喘粗氣,累得眼冒金星。
“婉娘,你沒事吧。”
“喝口水緩緩。”
喝過水,林婉娘略略緩過勁,便聽人問她這兩個月去哪了,來弟呢?還有你家明珠被歹人綁走了。
林婉娘悲從中來,淒聲:“來弟,是來弟!來弟把我和明珠賣了!”
雷霆乍震,石破驚。
“來弟把你們賣了!我看是你們把來弟賣了還差不多。”聶北神色端地嚴肅凜然,心裏卻有點虛。來弟林婉娘要把她賣了她趁機跑了出來。林婉娘來弟把她和薑明珠賣了。他比較傾向於……林婉娘想賣了來弟反倒被來弟先下手為強賣了,實在是薑來弟的膽大妄為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聶北一,附和點頭的人不在少數。
自打林婉娘和薑來弟失蹤後,各種猜測四起,一開始都猜是兩人在去醫院的路上遇到壞人被擄走了。
後來更多人相信的法是:林婉娘不是帶薑來弟去醫院而是想賣了,不幸被賣家一鍋端了。
畢竟薑老太癱瘓在床,薑明珠又不會做家務,薑來弟和林婉娘都去了醫院照顧薑賜,誰來伺候家裏那兩個。之前林婉娘怪薑來弟躲開導致薑賜被燙傷他們可都是看在眼裏,林婉娘這個親娘都怪,更別提向來刻薄的薑老太了。至於薑明珠,搞不好是那個賣家知道家中隻剩下一個不中用的薑老太,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綁走了薑明珠。
有理有據,信這個法的人越來越多。
誰叫薑家人跋扈,林婉娘對薑家人毫無原則又偏心,薑來弟卑弱可憐又無害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
當然,聶北的推波助瀾功不可沒,他在村裏極有人緣和威望,人們會不由自主地相信他。
二虎娘就對這個法深信不疑,唾了一口,厭惡道:“就沒見過你這樣狠心的娘,活該!”
唾棄完,二虎娘扭頭就走,有空在這兒聽林婉娘賣慘,還不如多插點秧苗。
正值春耕,大家都忙得很,三三兩兩散開,徒留下含冤受屈的林婉娘坐在路上,她心碎神傷地喃喃:“你們為什麼不信我,我的都是真的,來弟賣了我和明珠,她賣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