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還是有些不理解,“你們就這樣在這裏虛度一生?”
“值得啊。愛一個人,有什麼不值得的呢?”女子歪著頭,輕輕一笑。
林清婉不知為何蹙起了眉,“可是,師姐,你當真沒有一絲一毫想念師父、想念我們、想念家麼?”
女子低下頭,“想。不過這樣的想念,與對憐鏡先生的思戀相比,根本無足輕重。”
林清婉瞪大了眼。
愛情使人瘋魔,是這樣麼。
殊若心中的怪異感有增無減。
到處都是違和感。
收回視線,殊若繼續往書房走。
距離書房還有一段距離時,殊若聽到了女子的笑聲。
“憐鏡先生你真博學!我修習法術時時常感到艱澀,根本無法順暢的使出法術。憐鏡先生你一說我就能融會貫通,比我師父教的還好!”
殊若絲毫沒有做電燈泡的自覺,隨手就推開了門。
嗯?
殊若微微抬眉。
這是個什麼場麵?
憐鏡先生整個人跟沒骨頭似的斜倚在榻上。
楊棋就坐在軟榻的空處,緊握憐鏡先生的雙手,上身逐漸傾斜,往憐鏡先生壓去。
如果殊若不推門而入,她是準備霸王硬上弓麼?
楊棋見了她也沒有不好意思,手沒有鬆開,反倒是握得更緊。
勸告主權?
“憐鏡先生,我有話想要單獨和你說。”殊若完全無視了楊棋好似要殺人的目光。
憐鏡先生沒有開口,楊棋卻好似炸毛一般彈起來,“有什麼話不能當著我的麵說?非要單獨說?是不可告人的話?”
殊若淡漠的眸子對著她,“對,就是不可告人的話。”
楊棋一愣,更為惱怒道,“那不成!萬一你對憐鏡先生心懷不軌做些什麼怎麼辦!”
殊若半闔著眼,眸色冷凝,“心懷不軌?做些什麼?就像你現在做的這些?”
楊棋扭頭,看了看自己緊抓著憐鏡先生不放的手,然後冷哼,“你嫉妒我和憐鏡先生關係好!憐鏡先生沒有拒絕我,我是正大光明和先生親近的!”
殊若不語,緩緩撫過袖口。
憐鏡先生突然輕笑一聲,“楊姑娘,請你先出去。”
楊棋震驚的看向他,“那怎麼行!萬一她……”
憐鏡先生平靜的眼眸就這麼望著楊棋,後者感到一陣寒氣自心口蔓延。
“我、我知道了,我這就出去。”
楊棋飛快的撒了手,就跟後頭有怪獸追她似的奔出去。
殊若隨手把門給關上。
憐鏡先生伸手拍了拍剛才楊棋坐著的位置,“過來。”
“我拒絕。”殊若挑了一把距離稍遠的椅子。
憐鏡先生又是一笑,“七落姑娘,你似乎很討厭我?”
殊若撚了撚袖口,“我有什麼理由喜歡你。”
憐鏡先生輕輕頷首,“說的有理。不知七落姑娘找我有何要事?”
“沒有要事,便不能找你。那麼楊棋算什麼?”
無論是她的語氣還是她的神色,都十分冰冷。
討厭?
不,殊若沒有必要去討厭任何一個人。
隻是單純的排斥。
對於身不由己的排斥。
“楊姑娘……希望我能為她做一個人偶,我答應了。”憐鏡先生撫過自己散落在榻上的長發,姿態慵懶。
“同一張臉,隻要一個就夠了。憐鏡先生應該是這樣想的吧?”殊若雙眸緊盯他的臉。
憐鏡先生優雅的笑了笑,“的確是。但,那是對於珍品而言。”
言下之意,楊棋的外貌實在入不了他的眼。
替她做人偶也不過是消遣。
“你真的做不出‘那個人’的人偶?”殊若微微眯眼。
憐鏡先生依舊優雅的笑著,“人偶,畢竟是假的,與真人的區別,我想七落姑娘也應該明白。我要的是活生生的她,最完美無缺的她。而不是一個靠外力才能活動的機巧。”
“這就是為什麼,你做的人偶都不具備活動能力的原因?”
憐鏡先生輕輕撫平袖口的皺褶,神色不變道,“的確如此。贗品,如何以假亂真,到底是贗品。我不允許,這樣的存在,玷汙了她。”
殊若斂眸,“可是,若那個人永遠不會回來。”
“我會等。幾百年、幾千年、幾萬年……直到世界毀滅。”憐鏡先生笑顏溫柔,充滿無限的憐愛。
殊若倏然抬眸,“輪回,或者複生。你在等哪一個。”
憐鏡先生以袖掩唇,低笑幾聲,“隻要她回來,怎樣都可以。”
所以,憐鏡先生不會把希望放在一條路上。
所以,他都失敗了。
所以,這種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她神力被禁錮的情況下,要如何完成?
“哪怕,她始終不愛你?”
到目前為止,殊若連憐鏡先生本人的心願都不知道,更別說是贏七落的心願。
“她不愛我沒關係,我愛她就好了。她那樣的人,怎麼會輕易愛上一個人?她值得最好的。如果她不愛我,那就是我不夠好。”
憐鏡先生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神色竟然是幸福而甜蜜的。
這是求而不得的人應該有的反應?
憐鏡先生的執念,真的隻是讓她回來?其他怎麼樣都無所謂?
是愛?
不求回報的愛?
不,憐鏡這樣的人,不可能愛一個人卻不求回報。
除非是……求不到回報。
連“她不愛我,那就是我不夠好”這樣的話都說得出口,這就代表,他對她……
狂熱崇拜。
殊若伸手揉了揉額角。
突然,一隻男人的大手覆上了她的手,順著她的力道一同輕按。
殊若怔住。
沒有任何察覺。
換句話說,沒有任何防備。
憐鏡先生彎下身子,精致無雙的容顏近在眼前,“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黑色長發滑落,絲絲縷縷,仿佛一張無形的網,將她籠罩在其中。
“憐鏡。”殊若抬頭看他。
“我在。”憐鏡先生溫柔而寵溺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手指滑入她的發間,輕輕梳理她的長發。
酒不醉人人自醉。
世間有多少人能抵抗住他的美色,他的溫柔。
“憐鏡,你想要我愛你。”殊若眼神專注,眸底卻是一片冰寒。
憐鏡先生的動作未停,微微偏頭,輕輕笑了,“讓你愛我,對我有什麼好處?”
“這句話,就是我想要問你的。”殊若抓住了他作怪的手。
靈魂在顫抖。
不,不是殊若的靈魂。
她在渴望,他多碰觸她一些。
她想要捧著他的手虔誠的親吻,想要將吻落在他沒有瑕疵的肌膚上。
這不是屬於殊若的感情。
那麼,這是屬於誰的?
贏七落活在這具身體深處?
憐鏡先生緩緩傾身,將頭靠在殊若的肩膀,“七落姑娘,我為什麼需要讓你愛我?”
男人的聲線也是極動人極優美,帶著蠱惑人心的魅力。
“你本就是愛我的……不是麼。”
話音剛落,一個輕柔到如同羽毛劃過的吻,觸在少女臉上。
殊若的腦子一瞬間空白一片。
不,不是她。
贏七落,確確實實,在這裏,在她心底。
問,在沒有神力的情況下和身體原主人同處一個身體,並且時不時被奪走身體控製權該怎麼辦?
答,曉栩在哪裏?
在被坑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的殊若已經不想多說什麼了。
“是不是親生的”這個無聊的問題也沒有再回答的必要。
我們可以換句話說,如果不是親生的,以曉栩那樣沒心沒肺的性格,會管你那麼多?坑你那是看得起你!
殊若表示,既然孩子那麼大了,那就可以完全放養了。
曉栩表示,一個人的成長與年齡無關。
殊若在想辦法找另一個切入點。
比如說……“那個人”的屍體?
山莊再大,也是有固定麵積的,多逛幾天總能逛完。
連什麼地窖、湖底、山洞之類的地方殊若都去看過了。
目測並沒有密室。
可是這不合理吧。
保存屍體需要一個很好的環境。
就算這是一個玄幻世界,也應該是用什麼特殊藥物或者法寶將屍體保存。
密室難道不是必不可少的?
退一步來說,萬一屍體被別人看到了……憐鏡先生肯定不希望這種事發生。
不過有一個地方,殊若是不能去的。
所有人都不能進。
憐鏡先生的臥室。
這樣一說反而能想通了。
占有欲極強的男人,把心愛的人放在身邊才能安心。
睡覺時抱著一具屍體什麼的……反正沒有腐爛就……還算正常?
自身沒有生死概念的殊若拒絕考慮這種事。
而且殊若可以肯定,憐鏡先生是知道她的,知道她的一切。
故意把她弄下來這個假設基本可以確定。
其他幾個人是誤闖?
憐鏡先生似乎無所謂有多少人進了村子。
因為,他們進來了,就不會想要出去。
他到底為什麼、憑什麼那麼自信呢?
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