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鏡是什麼顏色的。
透過贏七落的雙眼看到的憐鏡,是自帶聖光效果的。
真是天大的諷刺呢。
但是有一件事讓殊若在意。
花憐的性格。
殊若會確認花憐是人偶,是源於對憐鏡的認知,還有花憐偶爾會做出的奇怪反應。
一個人瞬間轉換表情已經不容易,瞬間轉換情緒對一般人來說幾乎不可能。
而花憐有時候就像機器卡殼後重啟,陡然間換了一種態度。
憐鏡可以操控花憐,借她的口說出自己想要說的話,這是可以肯定的。
但是。
憐鏡做出來的人偶,難道不都該像村民那樣,賦予什麼,就接受什麼。
憐鏡本身無法容忍的便是“恨著那個人”的花憐。
可成為人偶的花憐,依舊殘留著那樣的記憶和那樣的恨意。
憐鏡說過,對於那個人的一切他都賭不起。
那麼花憐這個隨時有可能傷害那個人的隱患,憐鏡怎麼會放任?
除非……他沒有辦法完全控製花憐。
人的記憶儲存於大腦,而製造人偶隻需要心髒、血液和皮膚。
人的靈魂能繼承記憶,但是人偶不需要靈魂。
有了靈魂的人偶,就真的活了。
花憐的記憶並不是憐鏡灌輸的。
那麼,來自於大腦?
不,憐鏡不會做那麼麻煩的事情。
那麼,就隻可能是來自於靈魂。
可是憐鏡想要殺了花憐,不可能留下她的魂魄。
這種對於別人來說或許很難想到其他答案,但是殊若這種知識儲量豐富、什麼奇葩玩意都見過的穿越者,是能夠很快得出結論的。
隻能有這樣一種解釋。
靈魂,既肉體。
靈魂實體化。
所以花憐才會說,她是不會死的。
因為從一開始,就沒有肉身。
靈魂隻會消散,靈魂怎麼能用生死來論。
那麼,憐鏡也是這樣麼?
還是說,隻有身負死之力的花憐是這樣?
楊棋的人偶在殊若全程觀摩下完成了,期間她沒有表現出一絲異樣。
就算看到活人被剝皮……
在這裏,突然需要感謝一下,她有個“那樣”的媽。
然後掏出心髒什麼的就更不用說了。
曉栩可喜歡掏人胸口了。
……這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嘛?
前頭提到過,元素師通常會兼職符咒師,當然造詣上每個人大有不同。
最起碼,殊若看到的憐鏡,不啻於專職符咒師。
比贏七落優秀太多。
嗯?
哦,說的是埋屍的過程。
當時憐鏡隻是臨空畫了一個符咒,土地就裂開了。
強大的元素師可以更好的修習符咒,因為他們連符咒紙和朱砂都省了。
用法力繪出的符咒可比用道具畫出來的要強效的多。
殊若想,她如果要用贏七落的身體殺了憐鏡……可能得修行個三五百年。
又陷入瓶頸的殊若打算出去走走,順便看看能不能摸到憐鏡的閨房一睹“曉栩的屍體”。
剛踏出房門,一陣天搖地動!
殊若抬頭一看。
天上破了一個大洞。
果然是結界麼?
殊若覺得奇怪。
憐鏡的能力如何她是親眼見過的,沒理由結界會破。
應該說,沒理由結界維持了那麼久,外界甚至都不知道這裏的存在,竟然會在這個當口被破壞?
殊若走到外麵,看見了站在花園裏的憐鏡。
他看著結界的破口,竟是在笑。
聽到腳步聲,憐鏡緩緩轉過頭,“有人來救你們了。”
不。
殊若知道他在說什麼。
有人……來送死了。
殊若又抬頭看了看天。
結界裏的天空是湛藍的,晴空萬裏,白雲朵朵。
可結界外的世界,一片昏暗。
真的是毀滅世界的節奏?
憐鏡到底幹了啥?
外界怎麼會知道人偶村的位置?
定然是憐鏡自己透露的。
或許,殊若又明白了一件事。
為什麼要製作那麼多各門派的弟子,男女皆有。
他收集的人偶,皆是門派中極具威望和實力的弟子。
為的就是這一刻。
反目成仇,自相殘殺。
“憐鏡,或許世人無法與你匹敵,我也無法殺你。可是,讓你自取滅亡的方法,我還是知道的。”
憐鏡輕笑,“就算知道了……你做得到麼?”
殊若撚了撚袖口,也笑了,“你複活那個人,我是必要的存在。可若是……我不存在呢?”
聞言,憐鏡也沒有露出什麼驚慌不安的神色,反而笑得更溫柔。
“整個人偶村都是我的人,隻要你還在這裏,你的一舉一動就在我的控製之下。我不想讓你消失,你便哪兒都不能去。連死,都不行。”
說的也是。
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殊若還真不想用自殺這一招,這就等於是認輸。
她不會輸,也不能輸。
殊若神色平靜,淡漠的看著他,“不如我們一同去看看,有誰來救我們了。”
憐鏡走到她身邊,輕柔的牽起她的手,眸色寵溺,“你的要求,我如何能不答應呢。”
怎麼能那麼虛偽呢?
果然是在那個人身邊待太久了?
……
出了山莊,外頭並沒有什麼劍拔弩張你死我活的壯烈景象。
所有人都在忙著認親。
顯然不可能想到,接下來會是什麼樣殘酷的真相在等著他們。
“你想要降低他們的戒心,再將他們一網打盡麼。”殊若淡淡的問道。
憐鏡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饒有興致的觀察她的臉,末了,還伸手撫上她的臉頰。
“我之前怎麼沒發現,你其實與她很像。這冷漠的樣子……真令人懷念。”
殊若:……
沒有發現很正常。
因為憐鏡的眼裏和心裏,都被那個人填滿了。
對於他人,基本能無視便無視。
最多專注於對方的容貌,是否與“她”有相似之處。
發現異狀的真延也從山莊跑了出來,見到殊若的那一刻便急忙迎了上來。
然後本能的停住腳步。
怎麼說呢。
憐鏡和殊若站在一起時的畫麵,讓人感到根本無法插足。
他們就好像,身處另一個世界。
真延定了定神,往四周一瞧……看到了乾坤派的弟子。
殊若自始至終都站在原地,無悲無喜的看著眼前堪稱無比溫馨的畫麵。
都隻是假象啊。
殘酷之前的溫柔,更加的殘酷。
悲天憫人的淨世佛陀又上線了。
憐鏡含笑凝望她的臉,似乎覺得很有意思。
“你和她一樣沒有心啊。”
殊若回眸,“你錯了。我有心,她也有。”
隻是,她們的心,已經給了一個人,便再也不可能收回。
憐鏡微微眯眼,手指劃過她的臉龐,“我真是奇怪了,你如何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說過麼?”
殊若撫了撫袖,輕輕淺淺的笑了,“因為,我……就是她啊。”
憐鏡一怔,隨即低笑出聲,“對,很對。你馬上就要……和她融為一體了。”
殊若表示,把她重新塞回母上大人肚子裏去麼?她的父親好像一直都在立誌於幹這事。
當然,從未付諸行動過。
嗯,因為妻管嚴。
不過這年頭,真是說實話都沒人信。
殊若那麼誠實那麼正經的一個人,好心給對方傳道授業解惑,對方愣是把她當個笑話。
嗯,看他能不能笑到最後了。
彼時,真延回歸了乾坤派的大部隊,把他們帶到殊若麵前。
“大師姐,師父來找我們了。”
真延啥都不知道,所以用“找”而不是用“救”。
殊若的違和感再一次上線,“掌門呢?”
真延麵露擔憂,“他們說師父在破壞結界時受了傷,現在在外麵調養。”
憐鏡輕笑,“為何要破壞村子裏的結界?”
他這話一說,真延立刻閉嘴了。
就外麵人的角度來看,這個村子見不得人啊。
每個失蹤的人,要麼從此音信全無,要麼便是自請退出門派。
太奇怪了不是麼?
他們懷疑結界裏有“不好的東西”也是人之常情啊。
而事實上,這裏的確有“不好的東西”,非常不好。
……對的,不是指憐鏡,而是指“死掉”的某人。
全副武裝打破結界進入村子的眾人初來乍到時是完全懵逼的。
那種“隻應天上有”的景象讓人感到不可置信,非常不真實。
對,本來就不真實。
但是這裏太祥和了,縱然心中有所懷疑,也叫人生不起什麼戾氣殺氣。
然後就有了這副“感天動地”的認親場麵。
唯一一個知道真相的殊若又不喜歡向無關人員解釋什麼。
所以……她這是助紂為虐默認了憐鏡毀滅世界的行為?
怪不得憐鏡說她沒有心呢。
認完親的眾人也紛紛朝憐鏡他們靠攏。
為首的幾個掌門各個看起來仙風道骨、成熟穩重。
……年齡都比憐鏡小很多,真的。
掌門一號朝憐鏡抱拳,“這位就是憐鏡先生?久仰大名!今日竟有幸見上一麵!”
憐鏡和煦的笑著,“這就是你們破壞我結界的理由?”
掌門一號卡殼。
掌門二號連忙上前,“抱歉了憐鏡先生,派中弟子連連失蹤,我等也是愛徒心切,還望憐鏡先生海涵!”
憐鏡垂下眼簾,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沒關係。結界既然是我所施,我自然也能補齊。不過,如今這個村落暴露在外界眼中,擾了這裏的清淨已是無法挽回的事實。”
是啊,怎麼能那麼虛偽呢,哪裏還有什麼村子。
這裏隻有獨屬於憐鏡的人偶軍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