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u0012穆雷有個兒子,叫穆東城,39歲了還沒結婚,說是一直沒遇到合適的,實際上是還沒玩夠,不想受婚姻束縛。穆雷也懶得管這麼多,由他自己。
穆東城從小受到父親的熏陶,也跟著父親吃遍了天南海北,對美食充滿了熱愛,在吃方麵也是個行家,現在是一家美食雜誌的主編。穆東城近水樓台,經常請父親作為特邀嘉賓,推薦美食;穆雷也會對兒子的雜誌提出一些建議和指導。在兩父子的配合下,美食雜誌辦得有聲有色、風生水起。穆東城自然很受領導器重。
在知道“膳品居”這個地方後,穆雷最先想到的當然是兒子。他先打電話到膳品居預定了時間——定在下個星期三。再打電話給兒子,問他下周三有沒有時間和自己去一趟嶽川古鎮。但穆東城說,下周正好要到越南去製作一期關於越南美食的節目,去不了。穆雷隻有打電話給幾個老朋友,邀約他們一起去品鑒美食。
穆雷的這幾個朋友,都是些五十多歲、對美食文化頗有研究的老饕。當然跟穆雷一樣,美其名曰“美食家”,個個都是在餐飲界極具影響力的人物。其中以穆雷名氣最大。他們得知穆雷又覓到了新的吃地兒,而且是家頗有神秘感的私房菜館,都毫不猶豫表示願意前往。六個人很快就湊齊了。
星期三上午,穆雷和五個朋友聚齊後,開了兩輛車,直赴榔坪縣嶽川古鎮。
車上,幾個老友談天說地。其中一個眾人稱為老蘇的胖子對此行明顯十分期待,搖頭晃腦地說:“雖然這家私房菜館我們還沒去,但我現在已可判斷,其主人一定是非常懂吃之人。”
“何以見得?”老陳問道。
“隻憑他定的一條規矩——吃飯的人必須6到8人之間——就能看出。”老蘇分析道,“一桌肴饌,必有一套完整的結構。從開始的冷盤,到熱炒、大菜,最後是點心和湯,如同一台完整的戲劇。這台戲不能一個人看,隻看一幕又不能領略其中的含義。6到8人正好。”
“有道理。”老陳讚同道,“如此說來,那裏不興點菜,大概也是類似原因。真正技藝高超的廚師,如同心高氣傲的藝術家。必須依當天的心境和靈感,隨心所欲發揮,才能創造出最好的作品。如果點什麼做什麼,作品便隻有匠氣,沒有靈氣了。”
穆雷開著車,聽後座的兩個朋友高談闊論,不禁笑道:“你們說得頭頭是道,但也隻是猜測。我有言在先,那家菜館我可沒吃過,要是沒有想象中那麼好,你們可別埋怨我。”
“不怪你怪誰?”老蘇笑著說,“老穆,咱們說好,那家的菜咱們吃上幾道,要是發現言過其實,咱們立刻打道回府,你得重新請過。”
“行啊,不好吃的話我請你們一人一桶方便麵。”
車裏的幾個人一齊大笑起來。
榔坪縣離市區並不遠,半個小時就到了。古鎮離縣城還有二十多公裏。十點半,美食家一行就到了風景優美的嶽川古鎮。
這個地方,和極度商業化的麗江、鳳凰古鎮不一樣。嶽川古鎮沒有酒吧、工藝品店和如織的遊人,甚至連張報紙都買不到。這裏有的隻有清新的空氣,淳樸的原住民和閑散的慢節奏生活。能定居在這種地方,耐得住清閑和寂寞的人,自然具有超脫於常人的品性和氣韻。在這裏開一家私房菜館,顯然賺錢不是主要目的——這讓其主人顯得更像是世外桃源中的高人了。
穆雷一行人在古鎮裏走走遊遊,中午在一家小餐館隨便吃了點兒東西,沒做任何點評。晚上才是重點。
下午,老蘇提議先去那家私房菜館看看,穆雷不讚成。他說這樣一來,神秘感就減弱了,非得等到吃飯的時候前去,才能把這份新鮮感和期待保持到最後。其餘幾人也有此意。於是,幾個人找了家老茶館,每人泡上一杯清茶,坐在竹椅上納涼、聊天、發呆。倒也修身養性,雜亂的思緒都摒除殆盡了。
六點鍾,穆雷按照名片背後所寫的地址,找到了位於古鎮老街的私房菜館。這裏是個老宅,青磚斑駁的院牆和縱橫左右的石板地盡顯歲月滄桑,大門上方一塊木板上篆刻的“膳品居”三個字,內斂中透露著大氣。
幾個人走進四合院內,一個四十歲左右、衣著樸實的中年女人禮貌地迎上來,態度溫和,不卑不亢地問道:“幾位是之前預定的客人嗎?”
“是的,敝姓穆。”穆雷客氣地回應。
“是穆先生定的。幾位裏麵請。”
中年女人帶著幾個人走進四合院正北方向的正房,裏麵一張木質圓桌,八張藤椅圍成一圈。房間裏布置並不華麗,但古色古香、清新淡雅,看上去令人賞心悅目。
穆雷六人坐了下來。中年女人拿來一個漂亮的紫砂壺,挨著將每個人麵前的茶杯斟滿,說道:“幾位請先喝水,菜一會兒便上。”
“好的,謝謝。”穆雷點頭致謝。
女人離開了這間正房,估計到廚房去了。戴眼鏡的老餘小聲說道:“她是這裏的廚師?”
“我看不像,估計是負責招呼客人和上菜的。廚師在廚房,沒有露麵。”老何說。
外號“食仙”的精瘦老頭看著茶杯裏的白水,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說道:“這家有點兒意思。紫砂壺配茶杯,倒出來的卻不是茶,是白開水。”
穆雷說:“白開水就對了。我以前寫過一篇文章,吃飯前最好什麼茶都別喝。不管是清茶的微澀還是紅茶的醇厚,都有可能影響接下來菜品的口感。”
“照你這麼說,這家菜館真是有講究的。”老餘說。
“別說茶了,我喝了一下午,現在就想吃東西。”老蘇期待這麼久,早就按捺不住了。
“別急。要吃美味就急不得,尤其不能催廚師。火候差一點兒味兒就不正了。”老何說。
“這我當然知道,怎麼可能去催,隻是說說而已。”
說話的時候,中年女人從外麵進來了,手裏端著第一盤菜,放在木桌上。“請各位品嚐開胃涼菜吧。”轉身出去了。
六雙眼睛一齊盯著這第一道涼菜——竟然是一盤極為普通的青瓜。選粗細均勻的青瓜,切掉頭尾,並不去皮,十幾根圓柱狀的青瓜像未經雕琢的原木般碼堆成三角形,看上去似乎是生的,沒有經過任何烹飪和調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