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定睛望著大家:“這個問題,正是我講這個故事的另外一個用意。”他帶著一絲智慧的微笑說,“我已經犯規了——這種行為當然就證明了一點——我絕對不可能是主辦者。因為假設我是主辦者的話,就算我獲得了最高分,按規矩也該‘出局’。那麼在贏得這場比賽的同時,我也應該接受死亡的懲罰才對——這樣的話,即使贏了也沒有意義,對吧?”
“嗯,沒錯。”荒木舟說。
“所以大家明白了吧,我‘故意犯規’的目的有兩個,一是救其餘的人;二是為了贏得大家的信任。之前,我們不能判斷誰是主辦者,但現在,你們起碼可以相信我肯定不是了。所以——”南天提高音量,“我希望大家能拋開個人利益,團結起來,一致給我的故事打最高分!這樣的話,我就贏得了這場比賽——這意味著,主辦者輸了!他(她)必須交出鑰匙,讓我們離開!”
“這……你……”歌特有些急了。“南天,你這樣做,分明就是針對我!你明知道我是現在排名第一,卻鼓動大家給你打最高分,目的不就是想超過我嗎?”
“沒錯,我是想超過你。”南天正視著歌特。“因為我不能排除你不是主辦者,大家更不能。所以我們不能冒險讓你勝出,除非你現在能拿出自己絕對不是主辦者的證據,但是你拿得出來嗎?”
歌特啞口無言了。南天繼續說道:“況且,你自己心裏清楚,你是怎麼得到這個最高分的。歌特,我要我把你的秘密說出來嗎?”
千秋敏感地問道:“什麼秘密?”
南天沒有解釋,隻是盯著歌特的眼睛。歌特做賊心虛,隻有無奈地說道:“好吧……我放棄第一名,讚同你的做法。”
南天望向眾人:“其實大家可以這樣想,我講的這個故事,實際上就是我們目前經曆的這件事本身——等於包含了前麵13個人講的故事。難道還有哪個故事,會比這個故事更精彩和豐富嗎?所以,雖然這個故事犯了規,卻毫無疑問應該獲得最高分!”
南天的話終於說服了所有人,萊克、千秋、龍馬、白鯨……一一表示願意讓南天成為最後勝出的人。南天向他們點著頭,內心感慨萬分——在最後一刻,他終於讓大家團結了起來,共同對抗主辦者!
南天從櫃子裏拿出紙和筆,分發給眾人——這是最後一次打分了。所有人都十分慎重,用筆清晰地寫下一個數字。南天說:“還是跟以往一樣吧,大家寫好分數後,把紙對折一下,不要讓別人看到自己打的分數——北鬥,你幫忙把紙收起來好嗎?”
北鬥點了下頭,站起來挨著把紙收集起來,交給龍馬統計。他和南天站在龍馬身後,監督著龍馬計算分數。
龍馬一張一張地加著分數,前麵的數字都相差無幾。突然,他看到一個令人驚訝的分數,“啊”地低呼一聲。南天在他身後說:“沒關係,加起來統計平均分吧。”
龍馬計算完分數後,咽了口唾沫,看了南天一眼,神情複雜。
南天將龍馬計算出的結果告知大家:“很遺憾,我最後還是沒能勝出——我的分數是9.1分。”
眾人一片愕然。萊克難以置信地說道:“怎麼會這樣?我打的是9.9分!按道理,我們多數人都應該打了非常高的分數呀。龍馬,你確定沒加錯嗎?”
“龍馬沒有加錯。”南天說,“我和北鬥一直在他身後看著他計算的。”
“那是怎麼回事?”夏侯申不解地問。
“原因很簡單。”南天緩緩地說,同時在一疊紙中抽出一張,展示在大家眼前。“因為有人打了這樣一個分數,把平均分一下就扯低了。”
所有人都湊上前來,驚愕地看著這張紙上寫著的數字——“1”。
“是誰打的1分?”夏侯申憤怒地說,“這個打1分的人……”
“對!”南天厲聲說道,緊握著這張紙。“這個打1分的人,顯然因為某種原由,不想讓我成為勝利者。而這個理由是什麼呢?”他頓了一下,大聲地說,“此時此刻,恐怕沒有別的理解了——這個人就是主辦者!”
“沒錯……一定是這樣!”暗火大聲說。
“可我們怎麼知道是誰打的這個分數呢?這個人顯然不會承認的。”白鯨為難地說。
這時,南天露出了微笑。這是一種勝利者發自內心的笑容。他說:“我猜到會出現這種情況,所以在此之前,在打分的紙上做了一些小手腳。”
南天將剛才打分的一疊紙拿起來,說道:“主辦者不可能想到,這次打分的紙,是我事先做過標記的,而且按照順序發給了每個人。”他把紙翻過來。“每張紙背麵的右下角,我都用一張廢紙墊在上麵,然後用簽字筆重重地刻下了一個印記——分別是我們每個人抽到的順序。”
“就是說,每個人拿到的,都是對應自己順序的紙?”暗火睜大眼睛問。
“是的,因為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印記,所以大家都不會注意到。但是仔細看的話,就能看到紙後麵的數字是幾了。”南天解釋道。
“這麼說,隻要現在看一下那張寫著‘1’的紙後麵的數字是幾,就能知道誰是主辦者了?”白鯨顫抖著說。
“正是如此。”
“原來這一切,是一個將主辦者引誘出來的圈套?”夏侯申明白過來了,哈哈大笑道,“這招真是高明呀,我服了你了,南天!”
南天淺笑一下,將手中拿著的那張紙慢慢轉了過來,看了一眼右下角。
所有的人的都屏住呼吸盯著他,時間仿佛暫停了。
南天的眼睛接觸到那個數字時,全身的血液隨之凝固了。
上帝,怎麼會是……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卻偏偏如此。
紙的右下角,是一個清楚的印記——11。
南天緩緩抬起頭,迷茫地看著紗嘉,試圖在她的臉上讀出些什麼,尋找到某種解釋。但他看到的,隻是一張充滿驚懼和絕望,淚眼婆娑的臉。
怎麼會是她?他真的不懂,隻覺得心在急速下墜。
眾人通過南天的眼神望過去,已經猜到幾分了。龍馬把那張紙從南天的手中拿過來,確認之後,向眾人宣布:“主辦者就是11號——紗嘉!”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劍一樣射向紗嘉,這小女人渾身一抖,下意識地抱住身體,顫抖起來。
“原來是你……這個綁架我們到這裏,並隱藏在我們身邊14天的主辦者,就是你!”荒木舟站起來,惡狠狠地說,“紗嘉,你怎麼都沒想到,會在最後一天晚上暴露身份吧?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把這件事的所有隱情全都老實交代出來,然後放我們出去!”
“等等,”白鯨疑惑地說,“有一點……不對呀。紗嘉不想讓南天成為第一,才故意給他打1分?可就算如此,作為主辦者的她也無法勝出啊!目前排名第一的,仍然是歌特,不是她呀!”
“可是,如果歌特的分數作廢的話,最高分就會成為目前排名第二的紗嘉了。”南天埋著頭說。
“歌特的分數作廢?什麼意思?”白鯨吃驚地問。
“歌特在他講故事的那天晚上,利用打分的環節作了弊,對吧?”克裏斯說,似乎已經猜到了。
“我……我沒有……”歌特麵紅耳赤地想要申辯,被南天打斷了。“歌特,其實你不用為自己辯解了。我想你當初用作弊的方式來獲得第一,也是不希望讓主辦者勝出吧?現在,主辦者已經被找出來了——我們隻要能離開這裏,活著出去,不就是最好的結局嗎?你又何必非得要當這個‘第一’呢?”
歌特尷尬地垂下頭,無言以對了。
“這麼說,歌特真的作了弊?”夏侯申說,“南天,你之前就知道,那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呢?”
南天說:“我是之後才發現的,沒有證據。但我把這件事告訴了紗嘉——當然那時我不知道她是主辦者。而當時我們考慮到歌特可能不會承認,所以放棄追究此事。
“但是現在看來——如果我們沒能找出主辦者,紗嘉應該會在最後關頭,利用‘主辦者’的聲音,揭發歌特作弊的事,令他的分數作廢——這樣一來,最高分的獲得者就變成她了!”
“你果真是這樣計劃的嗎,紗嘉?”千秋尖銳地問道。
紗嘉打了個冷噤。她垂著頭,緊咬嘴唇,過了許久,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抬起頭來說道:“是的,我就是這樣計劃的!這樣一來,我就能以主辦者的身份贏得這場比賽!”
“然後呢?你贏了之後會怎樣?真的會像最開始說的那樣,把我們剩下的人殺死嗎?”荒木舟雙目圓睜,站起來朝紗嘉逼近。“你休想得逞……”
“荒木舟先生,我勸你最好是坐下。”紗嘉此刻的表情已和平時大不相同。她冷冷地注視著荒木舟,陰冷的神情令人心中發寒。“別以為我的身份暴露了,就喪失了主動權。你們別忘了,這是我的地盤。要想將你們殺死,任何時候都不晚。”
“你想嚇唬我?”荒木舟哼了一聲,“就憑你這個小女人,能把我怎麼樣?”
“那我這個小女人是怎麼殺死尉遲成和徐文的呢?”紗嘉冷笑道。“如果你非要試試,那就怪不得我了。”
荒木舟不敢輕舉妄動了,紗嘉鎮定自若的神態和氣勢令他不得不有所顧忌。
“荒木舟先生……您還是坐回來吧。”萊克勸說道,“大家都別衝動,好好跟‘主辦者’談判一下吧。”
荒木舟想了想,隻有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紗嘉說:“這才是正確的態度。別忘了,大門的鑰匙在我這裏。要想安全離開,就必須聽我的。”
“是,是……”萊克打算穩中求進。“一切都按你的意思辦,隻要能讓我們離開。”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龍馬問紗嘉。
“很簡單,按之前說好的規則辦。”紗嘉平靜地說,“這場遊戲,我承認在最後一刻失算了——栽在了南天設計的計謀中,讓你們把我找了出來。這一點我無話可說。那麼按照最初說好的,獲勝的人將獲得大門鑰匙。可是說到這個問題——獲勝的人到底是誰呢?”
這話令眾人為之一震。半晌過後,白鯨擦著額頭上的汗水說:“如果歌特真的作了弊,那麼他的分數自然就無效了,這樣一來,最高分就是……”
紗嘉得意地笑了起來:“你們終於意識到了吧。歌特已經承認作弊,他的分數作廢了。那麼我自然成了最高分的獲得者,而且我的分數,可是絕對真實有效的。所以這場遊戲,始終還是讓我這個主辦者勝出了。這一點,你們不會有什麼異議吧?”
眾人無話可說。片刻後,龍馬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按道理,我應該把你們全部殺死!但是由於你們在遊戲的最後一刻,把我給‘套’了出來,所以作為獎賞,我可以讓你們離開。但是,有兩個條件。”
“什麼條件?”龍馬問。
“第一,你們活著離開之後,任何人不能將在這裏發生的事情,包括每天晚上聽到的故事寫出來——因為我是最後的贏家,寫作權和發表權是屬於我的。”
“這一點我相信大家都不會反對。”龍馬代表眾人說,“不管怎麼樣,你的故事獲得了最高分,這是讓人佩服的事實。”
眾人紛紛頷首表態。紗嘉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第二個條件是——你們離開後,各人回歸自己的城市和生活,彼此之間不能有任何形式的聯係,絕不能再追究此事!”
荒木舟眯著眼睛說:“聽你的意思,你好像不打算把你‘邀請’我們到這裏來的動機,以及你是怎麼殺死尉遲成和徐文,包括這裏發生的所有事情的謎底告訴我們?”
“這是理所當然的。”紗嘉說,“這件事情之後,一個叫‘紗嘉’的女人將在這個世界消失。這裏發生過的一切,會成為永遠的秘密。相信隻要我不說,不管是警察或任何人,都不會得知我的手法。如果我願意,也許會把這個故事寫出來秘密發表;如果不願意,就讓它成為永久的謎吧——總之隨我高興,由我決定。”
荒木舟似乎很不甘心:“如果你現在告訴我們,我們也可以保守這個秘密……”
“我不會相信你們的。”紗嘉冷漠地說。“別再說了,如果讓我不開心,也許我會改變主意。”
“好的,就按你說的辦吧。我們答應你的這兩個條件。”萊克趕緊說道,竭力穩住紗嘉的情緒。
“你們是否都能做到這兩點?”紗嘉睥睨眾人,緩緩問道。大廳裏的人隻有點頭。
“好,記住你們的承諾。如果以後,我發現你們當中有誰沒有做到的話——”她冷笑一聲。“相信你們不會懷疑,以我的能力,能輕易取走你的性命。”
眾人不敢說話,感到不寒而栗。
“現在,我去取大門的鑰匙,你們就坐在原位,不要輕舉妄動。”紗嘉站了起來,朝樓上走去。她進入自己的房間,將門關攏。
大廳裏的人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南天看了一眼電子表,現在是晚上八點二十。
大概十分鍾之後,紗嘉從房間裏出來了,手裏拿著一把管狀鑰匙,沒人知道鑰匙藏在她的房間還是密室,也沒人敢問。
紗嘉拿著鑰匙走到大門旁,她深吸一口氣,將鑰匙插入鎖孔,轉動,“啪”的一聲——
鐵門沒有打開,鎖孔的下方,卻彈開了一扇巴掌大的小蓋子。
類似保險櫃電子密碼鎖那樣的數字鍵盤出現在紗嘉眼前。
她看見這個數字鍵盤,愣住了。
這時,大廳裏的人都站了起來,看到了鐵門上的數字鍵盤。白鯨說:“這道門原來有雙重鎖,既需要鑰匙,也需要密碼。”
紗嘉站在電子鎖麵前,神情愕然,一動不動。過了半分鍾,千秋說道:“紗嘉,我們已經答應了你的條件。門打開後,你也可以先行離開,我們絕不會為難你。你還猶豫什麼?”
“是啊,輸入密碼把門打開吧。”暗火說,“我們不會失信的。”
紗嘉緩緩轉過頭,神思惘然地瞥了眾人一眼,緊繃著嘴唇,一言不發。
大家看出紗嘉神色不對,隔了一會兒,白鯨疑惑地說:“你不會是……忘記密碼了吧?”
“什麼?”荒木舟忍不住吼叫出來。“別開玩笑了!忘記密碼?這怎麼可能?!”
紗嘉的神情此刻十分複雜,顯得既焦慮又無助,看上去不像是在演戲,似乎真的對這個密碼鎖一籌莫展,而且有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苦衷。
“紗嘉,難道你……根本不知道密碼是多少?”北鬥駭然道。
紗嘉身體一抖,似乎被說中了心思,卻又不願承認,隻有緊咬著嘴唇,無比窘迫。
“她是主辦者,怎麼可能不知道密碼?”龍馬驚愕地說,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除非……”
“你想說,除非主辦者另有其人?”
說話的人,是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克裏斯。他說出的這句話,令所有人大吃一驚。
“主辦者另有其人?克裏斯,你什麼意思?難道紗嘉不是真正的主辦者?”千秋瞪大眼睛問。
克裏斯沒有回答,他望向紗嘉:“我說得沒錯,對吧,紗嘉?你本來想代替某人承擔責任,把主辦者的帽子攬到自己頭上,結果你沒想到會出現‘密碼鎖’這個環節,導致演不下去了。”
“什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夏侯申驚詫地說,“紗嘉為什麼要假裝自己是主辦者?”
“理由非常簡單——為了保護某人。而這個人是誰,我想大家都不用猜了吧。在這14天裏,紗嘉和誰走得最近,對誰有好感——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克裏斯說。
什麼?
南天的呼吸暫停了,血液也似乎暫時停止了流動。他在說什麼?為什麼大家現在都望著我?
“南天……你……”歌特驚駭地朝後退了兩步。
“不……你們一定搞錯了。”南天急促地擺著頭。“我不可能是主辦者。”
“我相信,”克裏斯微微點著頭說,“我相信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主辦者。”
“你說……什麼?”南天呆若木雞。“我不知道……”
“記得我曾說過好幾次,我大概知道誰是主辦者了,但是一直沒有明確指出。原因就是,我始終覺得還差那麼一點兒什麼。但是,直到剛才,我終於想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了。真正主辦者的身份,以及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
“不……”紗嘉突然猛烈地搖著頭,祈求道,“不要說出來,我求你了!”
克裏斯歎了一口氣:“紗嘉,我明白你的心情。如果你剛才能直接打開這扇鐵門,讓我們離開,恐怕我們大家就永遠不會知道這個秘密了。但現在的問題是,你確實不知道密碼。因為控製這最後一個環節的,隻有真正的主辦者一個人。如果你堅持要守住這個秘密,最後的結果就隻能是我們所有人都餓死在這裏——這顯然也不是你希望的吧?”
紗嘉緊緊咬著嘴唇,顯得極度矛盾。克裏斯進一步勸說道:“我已經想過了,真的沒有別的辦法。櫃子裏的食物隻能支撐到明天早上了,如果你不希望大家都在一個星期內慢慢餓死的話,你還是——”他頓了一下。“解開對南天的催眠吧。”
“催眠!”所有人都大叫出來。
隻有南天無法發出聲音。克裏斯的話仿佛冰塊倒進了他的血液,令他的肢體變得僵硬起來。他的大腦也被冰凍了,無法進行任何思考。此刻他的世界一片空白,隻充斥著一些令他驚駭萬分的說話聲。
“不!不要說出來……”紗嘉苦苦哀求,卻已經晚了。當她聽到克裏斯的嘴裏發出“催眠”兩個字的時候,全身篩糠般地猛抖了一下,然後捂住臉,痛哭起來。
“紗嘉,你們的計劃失敗了,這是事實。”克裏斯說,“現在,如果你真的想拯救南天和自己,就隻能把一切都說出來。隻要打開了門,你們還是有機會全身而退的。”
“不……隻要讓南天知道了實情,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了。”紗嘉悲哀地說。
南天目瞪口呆地望著紗嘉,過了許久,他問道:“紗嘉,克裏斯說的……是真的?”
紗嘉沒有說話,隻是流著淚,默默地看著南天。南天和她對視了一分鍾,在她的眼神裏讀到了自己不願相信的事實。他倒吸一口氣,難以置信地說道:“天哪……如果真是這樣,那你就把一切都說出來吧!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紗嘉知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沒有選擇餘地了。一切都完了,她隻能說出所有實情。
“一年前,我在網上認識了一個頗有天賦的年輕作家,他雖然並不出名,但立誌要當全中國最傑出的懸疑小說作家。我被他的作品所征服,來到他所在的S市,想要拜訪他。可是當我找到他的家,見到他的時候,卻發現他正在崩潰的邊緣,臥病在床……”
紗嘉神情悲傷地徐徐道來:“我非常震驚,不知道他遭遇了什麼,他一開始不願告訴我,隻叫我離開。但我非常擔心他的身體和精神狀況,堅持留下來照顧他,最後終於把他感動了。他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了我。
“原來,他之前一直懷才不遇,寫出來的作品一直沒能得到太多關注,出書的夢想也一直沒能實現。但他並不氣餒,用一年的時間,精心構思出一部他認為足以震撼整個出版界的驚世之作。他將這個故事的內容簡介和樣稿發給一家圖書代理商,然後滿懷希望地等待回音。
“這是一個任何出版商都不會拒絕的好題材——他信心十足。可是,三個月後,代理商告訴他,這個題材未能通過審核,無法出版。
“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認為可能是因為自己沒有寫完,導致無法打動編輯。於是,他廢寢忘食,打算將整部書寫完。但沒想到的是,兩個多月後,他還沒把書寫完,一件令他震驚萬分的事情發生了——另外一個暢銷書作家,出版了一部和他的小說非常類似的書。這本書一炮而紅,迅速成為暢銷書排行榜的前五名。
“他瘋狂地趕到書店,將這本書買回家中,一口氣讀完,不禁渾身冰涼——因為這個故事和他的那部作品,題材情節幾乎如出一轍!他不相信這是巧合,立刻在QQ上質問當初看過他稿子的圖書代理商。
“那個編輯聲稱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說隻是巧合,而且不願再理睬他。他從這個編輯閃爍其詞的態度中,察覺到這裏麵一定有什麼隱情。於是,他通過各種途徑探尋、調查,終於發現了隱藏在這件事背後的可恥勾當。
“原來,這家圖書代理商的編輯當初一眼就看中了這部稿子。但是,這個編輯是一個精明、狡猾而富有心機的人。他認為,這部稿子的構思和質量固然不錯,但作者本身並不出名——有可能導致書的關注量不夠。而如果這個題材讓一個如日中天的當紅作家來寫的話,打造成超級暢銷書將毫無懸念!
“於是,他想到一個卑鄙的方法,將這個故事的題材提供給一個暢銷書作家,並和他簽約,很快就寫出並出版了這本書——目的是搶占先機。當原作者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任何出版社都不可能出版另一部內容題材完全一樣的書。”
聽到這裏,北鬥明白了:“等於說,這個作者被無節操的代理商給黑了!”
“正是如此,而且因為他隻是一個不出名的小作者,又沒有證據,就算在網上揭露這一黑幕,也隻會讓人以為是嘩眾取寵,不會予以理睬。所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作品經過別人的加工,大紅大紫。而自己卻隻能忍氣吞聲,打掉牙齒吞進肚。他受到的傷害和精神打擊,可想而知。”
眾人都沉默了,同為作家的他們,非常清楚這種感受。毫不誇張地說,任何人遭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有可能變得一蹶不振,從而憎恨這個世界。
南天呆呆地望著紗嘉。她講的這些事情,他沒有一點印象。天哪,她是在說誰?
紗嘉悲哀地望著南天,繼續說道:“我得知這件事情後,非常憤怒,也很無奈,隻有安慰他,讓他往前看,再創作一部更好的作品。但他卻說自己辦不到了。這件事情讓他不再相信這個世界,也摧毀了他的所有創作激情,令他無法再寫出任何作品。他現在想做的,隻有一件事,就是向這些陷害了他的人複仇——用他的方式!
“當時我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他,也意識到,如果我不幫助他的話,他有可能做出更加極端的報複社會的事情。於是,我沒有選擇,隻能聽從他的安排,配合他完成這個複仇計劃。
“我們擬出一個名單——包括了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首先當然是那家圖書代理商的編輯——尉遲成;然後是知道內情的出版公司主編——徐文——他們倆既是編輯,也是懸疑小說作者;接著是接受這個提議的暢銷書作家——白鯨;還有為這本書寫序的大作家——荒木舟;以及在腰封和封底推薦此書的著名作家——萊克、龍馬、歌特。而那個被黑的作者,筆名叫做冰楓,真名就叫做——南天!”
紗嘉的話令所有人噤若寒蟬,被說到的人全都張口結舌,神情駭然,而另外幾個沒被提到的人,以夏侯申為代表,說道:“那麼,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我和暗火、千秋、北鬥,為什麼也會在‘受邀’之列呢?”
“千秋?”紗嘉冷笑一聲,“恐怕她自己心裏有數吧。那家出版公司最開始找的合作者不是白鯨,而是她!隻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她拒絕了此事。”
“是啊,我拒絕了!那你們為什麼還要找到我?”千秋惶惑地說道。
“你是拒絕了,但你知道內情,卻無所作為!如果你稍有正義感的話,就不會僅僅是拒絕,而應該製止和揭露此事!”紗嘉厲聲道。
“我不知道內情,當時他們隻是找到我,說有一個選題,問我願不願意寫。我……”
“不用解釋了。”紗嘉冷冷地打斷她。“你這麼聰明的女人,會參不透這是怎麼回事嗎?什麼選題會提供如此詳細的內容簡介和樣章給你參考?哼,我看你當初拒絕,隻是害怕以後會惹上麻煩吧。不過諷刺的是,這件事居然提供給了你靈感,讓你創作出《吊頸之約》這個故事——千秋,你自己想想你講的這個故事的劇情吧,還敢說你不知道內情?”
千秋張著嘴,無言以對了。
“那麼,我呢?”北鬥怯怯地問道,“我可是跟這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呀。”
“沒錯,你是完全沒關係的。”紗嘉說,“但你應該能想到‘邀請’你來的原因——想想你的特殊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