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不是還有菊雄等著嗎?不能太晚了,告訴她早點兒回來!”
母親好像說了幾句難聽的話,最後還是答應了。
要是被母親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啊!裏子心裏很不踏實,但事情都已經這樣了,隻能橫下一條心去麵對了。
裏子比火車到達的時間提前十分鍾到了火車站,在檢票口前麵等著。
不一會兒火車就準時到站了,旅客們沿著台階走下來。裏子站在接站的人群後麵,目光追著一個個出站旅客的身影。
可能是星期六的緣故吧,旅客很多。或許是為了享受暑假的最後這幾天,出站的人流裏有背著大大的帆布背包的小學生,也有被父親抱著睡著了的孩子。
一夥年輕學生順著台階下來之後,椎名緊跟在後麵出現了。
這次來京都可能是因為和工作無關吧!椎名今天很稀奇地沒係領帶,駝色的襯衫外麵穿著一件白色的夾克,左手隻提著一個小公文包。
可能是因為在曬得烏黑的學生隊伍後麵出現的緣故吧,他的臉看上去很白,也有幾分疲憊。
裏子按捺住內心的激動,不但沒有跑過去,反而往後退了幾步,看到椎名出了檢票口四下張望,才走過去。
“歡迎!”
“噢……”
椎名點點頭,臉上露出了平日的那種和藹可親的笑容。
“等了好久了?”
“沒有,謝謝您百忙之中來京都!”
“真是好久不見了!你好像精神頭不錯啊!”
“哪有的事兒!”
“出什麼事情了嗎?”
“倒是什麼事情也沒有。”
裏子整個八月都無精打采的,她想說那是因為你沒來,但還是忍住沒說,伸手想接過椎名手裏的皮包。
“我給您拿著吧!”
“那怎麼行!先說,我們這會兒去哪裏?”
“今天一天都給您安排好了。我到哪裏,您就老老實實地跟在我後麵就行了!”
裏子說完,向火車站前的出租車乘車點走去。
“是不是您本來很忙,就因為我打電話您才勉強過來?”
“沒有的事兒!今天是我真想來才自作主張來的!”
“真的不是為了工作?”
“是的!所以才穿得這麼隨便!”
椎名不係領帶的時候就沒那麼古板拘謹,看上去年輕了幾分。
“你的和服好美!是芭蕉布嗎?”
“這也能看出來?您知道的可真不少!”
“因為老母親以前穿過。”
真的是他母親穿過嗎?裏子瞬間有些懷疑,但什麼都沒說就坐進了出租車裏。
“不好意思!跟我一起去嵐山好嗎?”
“現在就去嗎?”
“我在嵐山的吉兆訂了位子,我們先去那裏吃飯,八點左右的時候我們坐畫舫去看魚鷹表演。”
“酒店訂上了嗎?”
“給您訂了一家叫卯月的日式旅館,在嵐山腳下的河邊上,您覺得可以嗎?”
“沒關係的!平時總住酒店,偶爾去住一次旅館也不錯!”
“那家旅館從房間裏就能看到大堰河,旅館的庭院很大,是個很不錯的地方!”
從訂旅館到訂餐廳和畫舫,這些事情都是裏子一個人做的。從家裏打電話,擔心被別人聽到了,每次都是跑到外麵打公用電話。雖然一件件的事情都很麻煩,可一想到這些都是為了椎名,那些煩瑣反而變成了一種樂趣。
“晚上店裏那麼忙,你還出來陪我,真是謝謝你了!”
“您不說這事兒我還忘了,我是撒了謊出來的,讓千鶴打電話告訴母親,是椎名先生讓我去宴會陪侍,而且是和千鶴一起去。您可記住了,如果母親問起來,您可一定要這麼說!”
“那倒是沒什麼關係!可是,這下子我倒成了大惡人了!”
“沒錯!您就是大惡人!”
是椎名讓她變成了一個對母親撒謊的女人,在這個意義上說,他確實就是個惡人。
“您每天都很辛苦吧?”
“確實,這段時間感覺有點兒身心俱疲,但火車一出東京站,頓時覺得放鬆了下來。京都還是來對了!”
“今晚您住在京都,回程是……”
“因為這次純粹是出來玩兒,所以明天必須回去。”
裏子誠懇地點了點頭。說實話,兩天前打電話的時候,沒想到他真的能來。但他現在確實來了,而且就在自己的眼前。真希望他就這樣多待幾天,但人總是得隴望蜀,欲望是沒有止境的。
“明天您幾點回去?”
“傍晚之前回去就行了!”
裏子忽然想起了椎名的家人。椎名出門的時候是怎麼對在東京的老婆孩子說的呢?說是去出差,還是單純去旅遊?他的包裏好像也沒有外出旅遊時需要換的衣服。
“明天白天我們去個什麼地方吧!”
“有好地方嗎?”
被椎名這麼一問,裏子也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八月裏驕陽似火,在外麵逛或許也隻落個累。
“到了比叡山上或許比較涼快!”
裏子說完這句話,忽然想起了母親的表情。今天晚上出來了,明天還要外出的話,母親會答應嗎?即便再撒一次謊,連續兩天都出來實在是太難了。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吧!”
裏子這一會兒任何多餘的事情都不願意想。今晚就隻品味能和椎名待在一起的那種心滿意足吧!
裏子這樣下定了決心,抬頭看了看窗外。漸漸溶入暮色的東山頂上,一輪淡淡的月亮已經升了起來。
從嵐山腳下的渡月橋往上遊走二百米左右,就是裏子預訂的那家旅館了。
因為旅館坐落在從大堰川快到渡月橋的山腰裏,站在對岸隻能勉強看到掩映在樹叢裏的旅館屋頂,在同一側河堤上走的人幾乎看不到那家旅館。
即便如此,那家木結構的旅館看上去很結實,隱在樹叢裏的庭院,兩千坪綽綽有餘。以前是一家烹飪旅館,也接待住宿的客人,但是老板娘和女招待們都上年紀,現在除了那些有特別交情的老客戶,一般客人是不讓留宿的。
但是,這裏的老板娘以前在祇園町做過舞伎,也經常去蔦乃家,所以裏子跟她非常熟悉。這次能在這家旅館給椎名訂了房間,其實也是因為有這層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