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故事歲月
整理舊書桌的抽屜,翻出本大紅封麵的日記本,這是高中時代語文老師蔡國黃老師送我做“革命故事筆記”用的。打開一頁頁泛黃的紙張,《江姐》、《革命家庭》、《焦裕祿》這些感動過無數青年人激情燃燒的故事,又鮮明地呈現在我眼前……
記起我讀小學時,一些搗蛋調皮的學生在課堂上鬧得老師束手無策,一聲“誰再吵,往後就不給你們講故事”的通牒使大家立時安靜下來了。在當時文化貧瘠的農村,唯一能吸引我們的就是故事。
後來,我對“故事”產生恐懼心理,是始於公社派來的故事員來講“階級鬥爭”的故事。社員去聽,還能記上工分。但這種“故事”,聽起來老使人做噩夢,有時醒來還直嚷白天聽過的瘸子假腿中藏有炸彈!
重新喚起我對故事的興趣是高中階段學校裏興起讀“紅書”、講革命故事的活動。
最叫我們佩服的是故事一到蔡老師嘴裏就特別生動。他應邀去市工人俱樂部講《紅岩》、《平原槍聲》,連過道都站滿了人。他除了講革命故事外,有時拗不過我們的再三請求,也講講外國的像《無頭騎士》這樣古怪的故事。他每講一則故事,事先都要認真做好筆記。在他的影響指導下,我這個班級的故事員也學做故事筆記。回想起來,這對我提高寫作有很大的幫助。我總是不能忘懷這樣感人的情景:我們圍坐在草坪上,輪流著一章章講《紅岩》,當講到江姐鎖著腳鐐繡紅旗時,所有的同學仰望著藍天上飄揚的五星紅旗和江姐一樣熱淚滾滾……
說起來慚愧,我也用講故事換取過“勞力”。那是在農村當知青的時候,“雙搶”近中午,毒辣辣的日頭烤得拉稻穀車的我渾身就像從水裏撈起來似的,腳步愈來愈沉重。眼見得田頭的穀籮愈積愈多,情急中,我衝拾稻穗的小孩喊“誰幫我推車,我給誰講《阿裏巴巴》!”講到“芝麻開門”時,車後竟跟了一大群小孩。這件事後來竟使我這個“煉紅心”的知青興奮了好一陣子:講故事原來還可以換來別人的力氣。
歲月悠悠,猶如一個講不完的故事。1988年春,分別了二十年的高中老三屆同學聚在一起舉行聯誼會,其間說起蔡老師當年講的《無頭騎士》,大家紛紛要求應邀前來出席的蔡老師再講個故事。蔡老師笑著站起來說:“這二十年來,個人的曆程,就是一個值得總結回味的故事啊,其中好多教訓是深刻的。我們的肩膀上應該長著自己的腦袋,可不能做那種無頭的騎士了。”
在場的同學一下子緘默起來,是啊,個人也好,民族也好,要是失去了獨立思考的能力,還談得上什麼希望呢?曾經發生過的許許多多的故事,像窗外的春雨,淅淅瀝瀝打在我們每個人的心田上,漾起一圈圈苦澀又甜蜜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