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破陣(1 / 3)

白秀才和謝子文緊跟在車隊後麵。來得匆忙,白秀才從懷裏掏出一塊發幹的胡餅,掰成兩半,遞了一半給謝子文:“快吃,一路上都要打仗呢。”

謝子文幾口就啃掉了餅子,小聲抱怨:“我想汴梁了。連胡餅都有大的小的,焦一麵的焦雙麵的,黑胡麻的白胡麻的,撒蔥的撒芫荽的,而且又香又軟……”

白秀才哼了一聲:“在汴梁你還吃胡餅?隻要是素的,什麼好東西你沒吃過?要了熱的又要冷的,要了大塊的又要切得絕細的,要了乳酪澆的又要果醬澆的……人家寶刀都沒你花樣多。外頭也罷了,連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抱琴樓都快被你煩死了。”

謝子文嘿然。就在這時,四麵殺聲頓起。晨霧籠罩的曠野上,西夏兵殺來了!

張亢揮刀大聲道:“我們運送的東西關乎生死勝敗!弟兄們,隻有勝,隻有活著把東西送到麟州城,我們才敢一死!殺啊——”

“殺啊——”宋兵們同樣喊叫著,騎馬向西夏兵衝去。

張亢衝謝子文大喊:“我要風,我要沙!我要一路順風,殺到麟州城!”

謝子文亮出一張符篆,大叫:“知道了!”

符篆燃盡,風沙驟起。大風卷著狂沙撲向逆風而來的西夏兵,讓他們的人眼和馬眼都快睜不開了。張亢吼道:“天時地利人和,都在大宋這邊,我們還怕個鳥!”他一夾馬腹,閃電般衝出,身先士卒在陣前開路。

白秀才和謝子文都沒見過這麼長久的廝殺,這麼多的血。

揮掌拍開幾個西夏兵後,他們又背靠在了一起。

謝子文慘然笑道:“白衣如緇,雙手染血,你不後悔麼?”

白秀才快穩不住急促的呼吸,卻依然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隻要值得!”

這一路廝殺是如此酷烈,他們身上的白衣黃衣,都已經滿是血水腦漿,辨不出原來顏色。這裏極度缺水,白秀才發揮有限。而謝子文能弄出來的地震、陷坑、流沙,在混戰中又難以施展。一路上,白秀才隻能不斷地用金生水之術,將西夏兵的鎧甲兵刃化為烏有。而謝子文隻能驅動風沙和神出鬼沒的土牆,來讓西夏兵吃幾個大虧。但敵軍實在是太多了……西夏軍的人數,是他們這六千人的數倍。若在平時,根本就沒得打。

“精神點!前麵就是柏子砦了!”張亢大喊。

他本意是鼓舞士氣,可不少宋兵聽了還是膝頭一軟。元昊!元昊的幾萬大軍就在柏子砦!

拚命殺了一路,最艱難的來了!!!

野利遇乞一馬當先,率鐵鷂子大肆衝來!

鐵林!精鋼的人,精鋼的馬,精鋼的叢林,碾壓一切,毀滅一切,將血肉之軀踏為肉泥,令日月都失色。

“劈——陣——刀——”張亢大吼著,拖著長刀殺入“鐵林”。

六千牌刀手一齊亮出了神盾和劈陣刀,以一往無前、劈斬一切的勢頭,衝向鐵鷂子。

白秀才同樣衝了上去,以快捷無倫的動作拍擊在鐵鷂子身上。被他雙手碰到的騎士和戰馬,都瞬間沒了鎧甲。失去鎧甲的鐵鷂子驚呆了:“妖法!宋軍會妖法!”他的驚訝還沒有過去,便被斜刺裏一把長刀連肩砍去了頭顱。

溫熱的鮮血濺在白秀才臉上。

他怔了一瞬,便張開五指,地上未被泥土吸收的鮮血便迅速歸集起來,在他手裏變成五支血箭。他在虛空中張弓搭箭,將血箭射出。被血箭射中的西夏兵,同樣沒了鎧甲,被迎麵而來的宋兵砍翻。

張元在柏子砦的瞭望台上看見這一幕,周身一冷。他迅速來到元昊跟前:“宋軍已經不行了,此刻不過是血氣上湧,殺得拚命,還有兩個妖人助陣。不如避其鋒銳,拖得他們這股勁頭過了,再收拾他們。”

元昊聽說陣亡五六百人,戰馬被奪一千餘匹,正在吃驚。見張元如此說,他便點頭讚同:“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橫豎離麟州還遠,我們一路滋擾,讓他人困馬乏。麟州郊外兔毛川地勢平坦,在那剿滅宋軍,更為劃算。”

“西夏大軍後撤了!”宋軍前鋒傳來了喊聲。包圍圈散開了,西夏軍分為前軍、中軍、後軍及兩翼,快速向後退去。

“衝啊——”張亢渾身是血,率領將士圍護的車馬隊,衝過了柏子砦。

此時除了兩位“異人”,眾人都已是強弩之末。張亢突然喝道:“停下,就地休整!”

就地休整,無疑是向敵方表明,宋軍已經接近崩潰,連移動的力氣都沒有了。白秀才一驚,正要勸阻,忽然回過味來:“鈐轄是故意示弱?”

“這些西夏蠻子不擅攻城,隻會在我軍出城的時候撿便宜,這樣平坦的野地更是求之不得,”張亢冷笑一聲,就著皮囊裏的冷水吃了兩口胡餅,“此時我軍裝得越弱,他們就越自大。況且,元昊舍不得兔毛川那樣的大好地形,肯定立刻就撤到兔毛川去,用不著擔心他們殺個回馬槍。”

車隊經過短暫休整後,又開始轔轔向前。一路行去,時不時衝出一股西夏騎兵,或在前挑釁,或在後偷襲,或攔腰將車隊衝散,殺傷幾人。當宋軍重視起來,糾集力量對付時,滋擾了一番的小股騎兵又跑了。宋軍總是一打起精神,就趕上兜頭一盆冷水,被撩撥得越來越消沉。

白秀才喊道:“西夏軍就是要反複滋擾,動我軍心,弟兄們切莫上當,勿墮士氣!”

張亢拔出長刀,向天嘶吼:“弟兄們,莫理會這些遊兵散勇,隨我殺到兔毛川,與這幫西夏蠻子決一死戰!”

風吹動狂沙,一路推送著宋軍兵馬向前奔去。

***

“琉璃碧蘭,到底會在哪?”鯉魚沿著水邊尋尋覓覓,不時用佩劍撥開草叢查看,“天冷了,連花都沒有,哪有什麼琉璃一樣的花?”

兔毛川蜿蜒從她腳邊流過,清澈透亮的河水映著蔚藍色的寒冷天空。一切都靜謐得仿佛時間停止,可鯉魚知道,筠竹老人的生命正像這河中之水一樣,無聲流逝。

“滿天神佛保佑,師父,好師父,你可一定要等我呀!”鯉魚焦心如焚地祝禱著,長劍出鞘,對著遠處草地猛然劃了兩道。劍氣所到處,草杆斷折,草葉飛起。“嗖——”說時遲,那時快,一支羽箭劃破空氣,筆直地向鯉魚射來。

鯉魚急取劍擋住麵門。鏗然一聲,羽箭撞在劍身上,墜入草叢。

草叢裏冒出一個宋兵,驚訝地說:“哪來的小娘子!”

鯉魚連忙擺手:“大哥,對不住!我是來采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