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我想,我能讓天下任何一個人因為我而死,可我從來沒有想過,那個人會是她。
當她躺在我的懷裏,當她全身僵硬冷透,再沒有呼吸,我想,我的心也死了。
後來的失而複得,我尤為珍惜,我發誓再不讓任何人傷害她,包括我自己。
可是誓言卻是這個世界最沒有用的東西。
它讓我一次次違背承諾,一次次讓她受到傷害。
而最後,竟然看著她在我眼前消失,隻留下一把骨灰和血玉碎戒。
我撕心大喊,“你騙我,你騙我……”
又究竟是誰騙了誰呢?
大抵都不重要了。
我想起上次我走火入魔差點死掉時她說的話,“上窮碧落下黃泉,生與死……我都陪你。”
說好的生死相隨,我怎會棄她一人活在這沒有希望的現世呢。
母妃出現時,我已經做好了決定。
“你若想陪她去,便陪她去吧,母妃會成全你們的。”
一開始我不知道母妃是何意,直到我死後,我才知道,她的成全是用她和天機的命成全我和心中的她。
天機本是北越的巫師,因為少年時使用禁術被人追殺才逃到嶽臨,恰好被母妃相救。
天機所學玄法,在一定的意義上,他已經不再等同於凡人。
他可以開啟時光之門,可以穿梭在不同的世界。
他回到了天譴的一個時辰前,他將我與她一起送到了一個地方——現代。
可是天譴終究要有人承擔。
母妃和天機一起化為了齏粉,永生永世都再沒有他們的存在。
可我知道,他們在一起了,永永遠遠,再也不分開。
天機送我到她出車禍,變成植物人的兩個月後。
好在天機給我安排了一個很有錢的身份,我才能等著她醒來。
我常常坐在床邊,貪戀的看著她的睡顏,輕撫著她白皙軟嫩的臉頰,問她,“你還要多久才能醒呢?”
“能不能早一點醒呢?我不是怕等待,我隻是怕……”
怕什麼?
我到底說不出口。
可我知道我怕的是,她這一覺睡的太久,她永遠是那副青春模樣,而我會變成一個老頭。
我不要她睜開眼看見的會是我蒼老模樣。
所以我才會在醫生通知我去醫院領取她的“屍體”的時候那麼緊張。
我知道她不是死亡,而是要醒了。
於她而言,也許隻是睡了一覺,做了一個夢。
可是我卻已經等待了整整五年。
繞是天機再厲害,也沒辦法修複好她身上的傷,送她回現代已經耗費了天機快全部的精力。
所以她才會昏睡不醒。
那時我在準備我們的婚禮,聽到電話,我匆匆忙忙趕去醫院,卻沒有先去看她,而是先去了衛生間。
鏡子裏的人因為忙碌太久顯得疲憊不堪,下巴還有了胡渣,畢竟我已經不再是十九歲的少年,而是二十四歲的,她的丈夫。
我緊張又期待的在衛生間整理形象,可是當我滿懷希望去見她時,卻看見了一個不是很喜歡的人——顧瀾清。
他還真是無處不在,惹人討厭呢。
不過我也不介意了。
因為我終於娶到了她。
這一世,我們再也不會分離。
……
結婚後,她總是問我一個問題。
“你是怎麼來到現代的?”
她睜著烏黑的眼睛看著我,眼睛裏滿是好奇。
我摸了摸她的頭,親了一口她的臉頰,“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上天憐憫吧。”
她也許不是太信我的話,嘀咕著說我的壞話,卻又抱著我的腰,蜷縮在我的懷裏。
她說,“不管怎樣,我們都在一起了,以後誰也不要離開誰好不好?”
她是那樣害怕,害怕一個人。
我又何嚐不是呢。
後來我們生了一對龍鳳胎,哥哥像我,妹妹像她。
餘生的幾十年,我們也曾吵過架,大部分是她特殊時期還想著吃雪糕,或是不卸妝便上床睡覺,還有就是我去上班時,她忘記跟我吻別……
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雖然平淡,卻過的津津有味。
偶爾時候,我會想起母妃和天機。
我心中一直有個疑問,“千萬精魂換一條命,到底值不值呢?”
我不知道,隻知道我不恨天機,換我我願意用整個世界換一個她。
可是我卻無法原諒天機,無法原諒母妃,也無法原諒自己。
是我將她帶入這劫難的塵世,是我讓她受盡苦難,就連離開都隻能悄無聲息。
所有人都恨她,罵她是禍國殃民的妖女,卻不知道她隻是想拯救這天下。
人就是這樣,永遠都不會心存感激。
可即便如此,她仍心懷善意。
就像我們,即便愛的旅途是那樣痛苦,也仍然未曾想過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