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雞毛七(1 / 3)

木琴跑上竄下的努力,都是徒勞的。

其實,在她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時,便已知道,此事並非福生想象的那麼容易就能搞定,畢竟石子場涉及到了法律法規問題,觸及到了不敢碰觸的高壓線,公家不追究也就罷了,算是杏仔爺倆賺了,真若是追究起來,不是誰人就可以攔阻的,但是,為了杏花村的半壁江山,更為了杏仔爺倆一年來的心血不能就這麼眼睜睜地付之東流了,她還是勉為其難地替他爺倆跑了好幾天的。

她先到了鎮上,找到了楊賢德。

楊賢德還在氣頭兒上呐,他氣道,他們先斬後奏,封了場子以後,才來跟我講,我還想去找這幫龜孫兒們算帳呐,他們眼裏也太沒人了吧!不把我這個鎮長放到眼裏也就罷了,咋能連黨委、都不放在眼裏了呢?說罷,他就主動地拽上了木琴,到縣裏興師問罪去。

第一次去縣土地管理局,沒能見到管事的頭頭兒,問工作人員,叫人家幾句話就給打發了回來,他們說,這都是頭兒們的指示,我們隻負責封場罰款處理,咋能知道內情哦,要是想搞定這事,必須得頭兒們開口發話才行,楊賢德就叫他們找能管事說了算的頭兒們,他們回道,頭兒們都到市裏開會去了,要找的話,也得兩天以後才成。

楊賢德和木琴碰了個軟釘子,倆人沒趣地退了回來。

三天後,木琴又去找楊賢德,倆人再次踏進了縣局的大門檻,這回,能管事說了算的頭兒們倒全在家裏,楊賢德與縣局裏的一把手挺熟,見了麵,倆人就打嘴官司,又是說事,又是笑罵,好像倆人熟得超過了自家的老婆一般。

說到正事上,縣局的頭兒便拉下了臉麵,他說,我們正要找那個叫宋茂響的人呐,叫他封場的第二天到縣局接受處理,我的人傻等了一整天,愣是沒見到他的鬼影子,想是要跟法律較勁兒,對抗上級追查吧!

楊賢德可不吃這一套,他說,你把人家的場子無緣無故地就給封嘍,人家一個小老百姓出身,還不嚇得連屎尿也拉在裏啦!哪還會有膽子進衙門口哦,你就給弄弄,叫他快點兒恢複生產,我的那幫子人,還等著他交錢吃飯呐。

頭兒說道,你還想著啃他吔,甭妄想了,我們不僅封了他的場子,還要重重地處罰他,要是態度不好,不好生配合縣局的追查,興許就把他給逮嘍,判他蹲一陣子牢獄呐,這回,就算你“牌子”的麵子再大,恐怕也救不了他的場兒啦!

據他說,這次封場處罰,並非縣局做出的決定,而是市局裏下的命令,剛拐過了年,就有人到縣局裏來舉報,還帶著舉報信,說北山鎮杏花村裏的宋茂響如何非法占用土地,如何非法開采國家礦石,又如何毀壞林田造成水土流失,大好的良田被糟蹋得一幹二淨,搞得村內雞飛狗跳民不聊生等等,列出的罪證,足有十條之多,縣局還想等出了正月十五再去實地調查的,誰知,舉報人顯然不太信任縣局的人,又擱頭拿帽子地去了市局,把情況講說得更壞更糟,市局裏不幹了,由局長親自批複,限令縣局立即查封石子場,研究處理意見,並要求依法進行經濟處罰,用於整治被破壞了的山林土地,並明確批示道,要是情節過於嚴重的,要追究當事人和相關責任人的責任,情節惡劣的,必須追究法律責任,於是,縣局迫於上級的重壓,不得不省掉了實地調查程序,先行封場後,實地調查土地占用及由此造成的各種嚴重後果問題,再擬定處罰措施,因為茂響懼怕公家,沒敢照麵,縣局便向市局彙報了當事人宋茂響有意對抗調查處理的實情,市局被惹火了,由一把手親自督察,責令縣局立即處理此事,並將處理結果及時上報市局,縣局正在研究處理意見呐,準備這就動手查辦茂響。

楊賢德和木琴聽了,隻能長歎一聲,聽之任之了,對於上級決定追查到底的事情,他倆也不敢過分地無理取鬧自找沒趣了。

果然,縣局就派人來到杏花村,調查處理此事。

來人在杏花村裏轉悠了好幾天,對因開采石子被毀壞的林田進行了細致地調查,實際的情況,的確叫人擔憂,西山的山體上被豁開了一個大口子,裏麵露出了一片慘白色,一些樹木被連根刨出,東倒西歪地陳橫在豁口的四周,圍繞著場子方圓幾百米內的山體和田地,全被石粉麵子糊滿了,眼見得很難再長出莊稼來。

來人據實登錄在案,又尋找當事人宋茂響,調查了幾天,便尋找了幾天,就是見不到當事人宋茂響的麵,問村人,茂響哪去了,這個時候,村人也不敢多嘴多舌,全都眾口一詞地回道,沒見著這個人呢?追問村幹部,也都說好些日子不見了,不知去了哪裏,他們又訊問滿月和杏仔,倆人回說得更幹脆,誰知他去哪兒哩,腿長在他身上,想去哪兒,從不跟家裏人打招呼,俺們還四處尋他呐,縣局的人便急了,把被查封的機器設備全數拉回了縣裏,又通過報案,並到信用社裏查封石子場的帳戶,信用社的人把石子場戶頭打開,僅剩了幾百塊錢,其餘的全被提走了,縣局的人沒了辦法,隻得在局裏立了案,尋機抓茂響,並把銀行裏的那幾百塊錢充了公,算是石子場的處罰款了。

至此,紅紅火火地開辦了一整年的石子場,在短短幾天內便猝死般地壽終正寢,出人意料地退出了杏花村經濟舞台,徹底地結束了它短暫的生命,茂響也如當年圍著集市唱蓮花落子時一樣,風兒一般地掠過山林村莊,消失在了眾人的揣測和唇舌唾液之中,難以再見到他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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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村在經曆了石子場的跌宕沉浮後,漸漸地又恢複了往日安靜,石子場沒了,石粉麵子也不見了,杏花村又沉浸在一片安祥沉靜的氛圍裏,且清淨如初,杏仔也在經過了一段時日的擔驚受怕之後,再次安心地住進了福生家,成為了福生膝下名至實歸的娃崽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