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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潛一個人默默地吃完了飯就回了辦公大樓,恰好在樓門口遇到邢隊長送剛才那對中年男女出來,蘇潛側身讓他們先走,自己則在樓門口停了下來。

看著邢隊長將那兩個人送上車又走回來,蘇潛一直站在那裏沒動,眼睛一直盯著載他們的警車離開直到看不見。

邢隊長走過來再他身邊停下,沉默了一會兒從褲兜中掏出煙盒敲出兩支煙,一支自己點上,一支遞給了蘇潛。蘇潛接過了香煙卻拒絕了邢隊長送過來的打火機,就那麼夾在手指中把玩。

邢隊長夾著煙用力吸了幾口,吐出一片煙霧,似乎想把胸口中的抑鬱全都隨著這篇煙霧吐出去,消散在空氣中。

“十九歲,大一。”

邢隊長站在身邊突然開口。蘇潛轉頭看了一眼邢隊長,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是那個年紀小的死者,確切來說,其實應該成為“嫌疑人”。他沒有做聲,又把頭轉回來,院子裏一排排的警車,像是收了翅膀的鷹,隨時等待起飛。

“父母忙著做生意,經常不著家。春節後獨自去了醫院,開學的時候就去辦了休學手續,給大人留了一封信就出走了,然後就找到了那幫混混說要加入。”邢隊長蹲下身將快燃盡的煙在地上摁滅,“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找到的那個幫派。”

蘇潛站在一旁沒做聲,怎麼找到的有關係嗎?人都已經沒了。做了七八年的法醫,蘇潛依然不習慣看到年輕的生命逝去。蘇漠曾經說,他並不適合做法醫,心太軟易傷感,還不如跟著蘇漠做生意,商場雖然肮髒齷蹉了些,但是總是不會出人命。蘇潛是怎麼回答的呢?蘇潛當時說:殺人不見血。

這個社會,總是有我們看不到的黑暗。

“行啦,”邢隊長拍拍蘇潛的肩,“你也別站在著當守門神了,回去休息吧。”轉身走了兩步又轉頭叮囑他,“記得把煙灰掃了啊。”

蘇潛驀地轉頭,什麼意思,憑什麼你抽完的煙讓我掃煙灰?!

然而抗議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一輛黑色奧迪停在門前,市局局長從車裏下來,看到門前站著的蘇潛、蘇潛手裏拿著的煙,還有地上的一堆煙灰和一個煙頭,皺著眉板著臉看向蘇潛,“罰款一百。”然後大步流星地上樓了。

留下一臉懵逼的蘇潛:城市套路深,我要回農村。

掃幹淨了樓門口的煙灰,去了頂樓紀委處交了一次罰款,蘇潛怏怏地下樓,正好下樓又上來的邢隊長,立刻衝上去抓住胳膊,“還錢!”

邢隊長一本正經一臉嚴肅,“還什麼錢,我怎麼不知道我跟你借錢了。”

“別裝傻!你自己在樓門口抽煙還甩鍋給我,被局長看到了讓我交了一百塊的罰款。我這是代你受罰。趕緊地,還錢。”蘇潛一副賴皮地樣子,拽著邢隊長不讓走,卻看到邢隊長一個勁兒對他擠眉弄眼,立刻回頭看了一眼,還好局長沒下來。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到邢隊長身後有隱隱地笑聲。

蘇潛向樓梯拐角看去,這一看卻嚇到了他:幾步外的台階上,宋淺抬頭正看向他,雖然已經收斂,臉上依然帶了笑容

蘇潛立刻鬆開了緊緊抓著的邢隊長的袖子,抬起手撓了撓後腦勺,對著宋淺露出一個憨傻的笑來,“你來啦。”

宋淺也對著他微笑,“嗯,我來啦。”

邢隊長看著兩人,宋淺還好得體地露出一個微笑,蘇潛簡直不忍直視,一副傻嗬嗬的樣子。邢隊長決定拯救他一下,不然長得再帥人家女孩子以為他是個傻子他就更追不到了。

“咳咳。”邢隊長咳了兩聲,“蘇潛,到上班時間還不回去工作?等著再被局長抓嗎?”

蘇潛轉過頭瞪了邢隊長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一會兒再找他算賬,然後對宋淺笑笑,下樓回了自己辦公室。

邢隊長帶著宋淺繼續往樓上走,一邊兒回頭跟宋淺介紹蘇潛,“剛那個是我們局裏的法醫,蘇潛,住在你隔壁。”

宋淺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

“蘇潛這個人呀,你別看有時候憨憨的,其實聰明的很,二十二歲就碩士畢業了,工作認真負責,受到好多次市局和省廳的表彰。人長的帥氣,卻從來不沾花惹草惹是生非,生活習慣良好,不抽煙不喝酒,是局裏公認的好孩子……”邢隊長介紹了一路蘇潛的優點,一直到局長辦公室門前,才停下來回頭深深看了宋淺一眼,這才敲門進去。

宋淺在邢隊長身後哭笑不得,現在不止中年婦女喜歡做媒,連中年男人都有這種愛好了嗎?

蘇潛回到辦公室就盯著手表看,不知道他們談事情要談多久。十分鍾過去了,沒有下樓的動靜。二十分鍾過去了,沒有下樓的動靜。三十分鍾過去了,終於有動靜了,不過不是樓上,而是法醫科的電話。

鈴聲響起來的時候,蘇潛被嚇得哆嗦了一下。他的視線從手表上移到電話上,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升起。